若不是事實擺在眼前,千襲實在很難讓自己相信,她竟然會如此輕易地便沉淪在這樣的柔情裡,彷彿這世上再也沒有一件事是比這更重要的了。就連一度被她視為最重要的誘惑、復仇等計畫,都無法比擬了!
想抗拒他的念頭更早已不見蹤影。
誰都不想打破這份親暱,只希望能夠永遠將世界隔離起來,讓所有阻隔在他們之間的種種障礙都消除。
是敲門聲撞碎了兩人的沉溺。
千襲真想一頭撞上牆壁讓自己昏厥過去,不省人事;或者乾脆鑽個地洞躲起來算了。
楊姨眼尖地來回審視著神情慌亂、面面相覷的兩人,一抹瞭然於胸的微笑漾在她的唇邊。擎裴跟千襲?不知道此刻浮現在她腦海中的想法,會不會有人以為太過於浪漫、富想像力了?
楊姨興奮的心情就像發現塊新大陸般,只是在她的臉上可一點也看不出蛛絲馬跡。
她若無其事地看了擎裴一眼,「我想我還是先回去休息的好。」免得她這老太婆在這礙手礙腳的,她自個兒加上一句。
「我叫老黃送你回去。」
「不用,」她阻止了拿起話筒的擎茉,「我自己去找他就行了。千襲,剩下的事就先麻煩你了,他沒欺負你吧?」
「楊姨。」這會兒是擎裴發出半是警告的聲音。
楊姨耐心地等候著答案。千襲只好搖首替擎裴解圍。
「那好。」她朝千襲眨了眨眼,「我回去了,免得惹人厭。拜拜。」
擎裴真的被楊姨說得啞口無言,索性舉起雙手投降。「她是我的剋星。」他無聲的向千襲抱怨。
「千萬則在背後說人壞話,這是很不禮貌的。」楊姨在門即將合上之前補充了這一句話,似乎早料到了擎裴會有何種舉動。
千襲再也忍俊不住地笑出聲,擎裴也只能聳個肩,露出無奈的表情。
※ ※ ※
下午四點整。擎裴來敲響千襲辦公室的門。
千襲自一堆凌亂的文件中抬起頭,訝異地盯著他,以為自己又忙得忘記了約定的時間。
「想不想看看台北的黃昏?」
千襲的神情更詫異、不解了。
「把工作先丟到一邊去吧!」
「老闆的命今?」千襲戲謔道。
「老闆的命令。」
「你要先告訴我目的地是哪兒呢?還是打算先賣個關子?」等車子駛離台北市區時,千襲終於發問。
擎裴神秘地一笑,「我知道有個地方是觀看夕陽的絕佳去處。」
「什麼地方?」根本還是沒說到重點嘛。
千襲此時的情緒可謂十分複雜,進入閻家比她想像中的簡單多了。江叔叔來信中已經不斷地在提醒她這件事,她的動作確實得加快些。
然而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愈是瞭解到擎裴的為人,復仇的念頭愈是在她心頭淡去,更發現愈來愈難掌握住自己的感受。
「在想什麼?」擎裴敏銳地察覺到她異常的沉默。
千襲有些心虛的別過頭去,佯裝凝視窗外的景色,另一方面更為他能夠如此輕易的看穿她的心思而感到不安。
「只是在想像一下,待會兒會看到的是一個怎樣的美景。」
「你一定不會失望的。」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將注意力轉回前方。
擎裴此時的情緒並沒有表面上冷靜,他可以臆測到千襲此刻的心境,絕非她口頭上所聲稱的。
※ ※ ※
「這麼大的房子,只有你一個人住?不嫌寂寞嗎?」等千襲大略巡視過整個大廳後,不著痕跡地隨口問道。
「還有老管家、司機及幾名傭人。」擎裴簡單扼要地回答她的問題,眼底有幾許警戒。
「只是感到好奇。」千襲聳個肩,隱藏起自己真正的感受。
擎裴睨視她一眼,並未再多說,「來吧,讓你目睹證實一下,台北的夕陽也可以很絢麗迷人。」
他抓住她的手臂,拖著她步上樓梯。
那是一處視野極為寬廣的陽台,此地離台北市區約莫二十分鐘的車程,不過卻十分幽靜,完全沒有人潮車聲的喧擾,像極了一處世外桃源。
想當然爾,要在台北這樣寸土寸金的大都市中,竟得如此絕佳的空間,付出的代價必然相當可觀。
太陽漸漸西垂,將雲霞渲染得奪目耀眼,前方的草原及樹木也因太陽餘暉的照映,而染成火紅的一片。
千襲激動地因這樣的美景而屏住氣息,幾乎忘了呼吸。
「哇!」她歎息道,「想不到台北的夕陽也可以這麼浪漫!我太忽略台北的魅力了。」
「或許是因為你離開台北太久,因而忘了它是這麼美麗出色。」擎裴將他傲岸的身軀輕倚在欄杆上。
千襲神色有絲異樣地回望他,「你怎麼知道我曾離開過台北?」頓時,她全身充滿戒備。
「舊金山大學的學位,不是光待在台北就能夠取得。」擎裴神色自若地回答她的問題,不明有何不妥。
千襲斥責自己的疑心,以為對方已經知道她的背景。
「談談你在美國的生活吧!」擎裴黝黑如夜色的眼眸直視她。
千襲的心因他的注視而漏跳了一拍,隨即卻狂亂不已,彷彿隨時都有可能跳出她胸口般。
「沒什麼好談的,就如同每個在外求學的學子一般,拚命地想在白人的世界裡站穩腳。」千襲含糊地帶過。
不會有人知道在美國的那前幾年,一個人生地不熟,語言又完全不通的小女孩,內心所承受的寂寞有多濃烈,多少夜裡她是偷偷躲在棉被裡哭泣而過的。
又有誰知道她是多麼想念她的父母?
沒有人知道!就連長腿叔叔她都不曾透露。
是閻其爾造成這一切的!
擎裴欲言又止,最後只是瞥視她一眼,靜默。他可以感受到千襲內心的落寞,她的傷是閻家造成的。
「你慢慢欣賞吧,我去換個便服。」千襲凝視著他離去的背影,竟不由自主地發起呆。
第七章
「原來你就是少爺帶回來的貴賓。」說話的是一位年約六十歲的老婦人,帶著打量的目光審視著千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