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自己重斟了一杯酒,「然後呢?我猜你一定是老實招出一切全是騙局,消了她的氣便讓她再跟著你回家,所以,你現在後悔死了自己的心軟,因為不想看到她,才躲到我這兒來避難?」
「只說對了一半。」
「一半?」
羅森殿一口飲盡杯中的酒液,斜托著腮無意識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白玉杯。
「我不是不想看見她,而是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這句話有點玄機喔!
戚比翊問:「你的意思是……」
「是我求她跟我回家的。」他特地加重「求她」兩字的語氣,「你能相信嗎?她已經立誓不會尋死,也答應要離開我,可是我一聽她說一輩子再也不會出現在我面前,我就像被人當胸捅了一刀一樣難受,然後,我就……」
「你就怎樣?」
他彎下唇,「我想都沒想就說我一輩子都不放開她了。」
「什麼?!」
戚比翊是驚喜大過驚訝,他太清楚羅森殿為什麼會冒出那句話了。
「那她怎麼說?」他彷彿已經聽見羅森殿娶親的喜慶鑼鼓聲。
羅森殿搔搔頭,顯得有些難以啟齒。
他催問:「她到底怎麼說?接下來又如何嘛?」
「她說她好喜歡我,可是她以為我只是怕她再度尋死才哄騙她,她哭得好傷心,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我一心一意只想教她別再哭,因為我不想再看見她難過、流淚,結果我就糊里糊塗的……」
又頓住了!
「喂!別吊人胃口了,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吻了她!」
室內突然闃靜無聲。
然後,爆出一聲大笑,戚比翊用手捂著胸口,笑得眼淚都快流了出來。
羅森殿蹙起眉,盯著他瞧。
「喂!你這算哪門子的兄弟嘛?瞧你這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他的埋怨止不住戚比翊的笑意,他那爽朗的笑聲讓他想生氣都氣不起來。
「可以了吧?我都快壽終正寢了,你還笑得出來!」
「什麼壽終正寢,是好事將近才對!」
戚比翊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以愉悅的語氣跟他說話。
「別挖苦我了!」他擺出一張苦瓜臉,「我竟然會主動去吻一個女人,你不覺得事情很嚴重嗎?我看我這回『桃花劫』犯大了,或許會遭天打雷劈。」
「我會替你收屍的。」
「喂——」
「別再餵了,你不過就是恢復正常,終於遇到了心愛的女子而已,犯不著『壽終正寢』、『天打雷劈』的詛咒自己吧?」
「你以為我愛啊?」他也是很苦惱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犯女禍的事,從遇上凝兒開始,我也受了不少皮肉之苦,我——」
戚比翊打斷他的話,「當你真心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就算是要你為了她下地獄,你也會甘之如飴,一想到她的甜美笑容,再大的苦也捱得住。當然,這要在你真心愛上她的時候才會感受得到。」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嗎?」
「嗯!」
「唉!讓我考慮個幾天,仔細想清楚吧!」
他又斟了一杯酒,仰頭一口飲盡。
***
「頭兒、頭兒……」
羅森殿才剛從刑房審完一名採花賊出來,就瞧見身材有些福態的李大急匆匆地邊嚷邊朝他跑來。
「慌慌張張的做什麼?有事慢慢說。」
「那個……」李大喘了許久才能繼續往下說:「住在你家隔壁的那個吳大嬸來找你,說是有什麼人命關天的大事非得當面跟你說不可,她人還在衙門外等——」
沒等李大說完,羅森殿早已快步往衙門外走,果然遠遠便瞧見吳大嬸一臉焦急的在衙門外來回踱步。
「好啊!你這個沒心肝的短命鬼……」
吳大嬸一見他便擺出潑婦罵街的架式,一頭霧水的他雖然還搞下清楚狀況,不過瞧她一路由門外罵進門內,他也只好先陪笑臉再說了。
「大嬸,您怎麼把罵李大叔的那些話全套在我身上了?我哪裡不小心得罪了您嗎?」
「你沒得罪我,不過凝兒可快被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大捕頭給害死了!」
凝兒?!
這下他可緊張了。
「凝兒怎麼了?」他想起了方才李大說的話,「難道您說的那件人命關天的事,是指凝兒?」
見他那份緊張勁兒,她的火氣總算是消了一些。
「就是,」她雙手叉腰,盯著他瞧。「我問你,是不是從我四天前回娘家那天開始,你就不曾回過家?」
「嗯!」他誠實招認,急著問:「凝兒她——」
她搶話說:「她什麼她?你真是一點責任心也沒有,把一個姑娘家扔在家裡四天不聞不問的,吃定她不敢上衙門來找你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她生病了,不曉得在床上昏睡了多久,也不曉得幾頓飯沒吃了,要不是我想送些從娘家帶回來的土產給你們,敲門不應,發現情況有異才請來鎖匠開門,只怕等你想到要回家時,她已經變成一堆白骨了!」
羅森殿的臉色在聽了這些後便刷白了。
「她……沒事吧?」
「有沒有事我不知道,大夫正在替她診斷,我要李老爹的媳婦兒在那兒等著幫忙,憋不住就先趕來——」
他哪等得及聽她囉唆一堆有的沒的,一聽見艾凝還在家,便飛也似地往家中的方向狂奔而去。
***
兩天一夜,羅森殿都守在艾凝身邊不敢稍離。
原先只是風寒,卻因為拖延治療及氣弱體虛轉成了高燒不退的重病,當大夫說如果她再這麼持續發高燒下去,只怕不死也成殘廢的時候,他簡直恨不得捏死自己算了。
怎麼也沒想到,不過幾日未見,她便病得差點香消玉殞。
八成是那天星夜狂奔,氣急攻心才種下的病因吧?
撫摸著她削瘦許多的蒼白臉龐,他覺得吳大嬸罵他是沒心肝的短命鬼還真是罵對了,他在王府裡舒適自在、錦衣玉食,卻讓艾凝獨自在家跟病魔搏鬥,他的確是自私、無情,又不負責任。
想來自己也真是沒用,從小碰見女人就沒轍,老是出糗、犯錯,長大後對每個有意親近他的女子更是敬而遠之,還把自己所遇上的一些大小災難全歸咎在她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