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詩倪彎身鞠躬,讓她不捨的,是未能上樓向表叔道別。
再見了,表叔,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孑然一身沒入風雨中,黎詩倪離開這個借住了十八年的地方。
沒有方向,也不知下一個目標在哪裡……
她想到打工的速食店,她想起還有二千四百元的薪資。
「對不起,我想領上個月的薪水。」
「啊,你會說話?」店經理美滿,一臉驚訝的握住詩倪的肩膀猛搖晃。「詩倪,你會說話,你不是啞巴嗎?什麼時候醫好的?」
詩倪尷尬的笑了,美滿的善良,總讓她覺得很窩心;詩倪簡短解釋她的疑問,準備利用這些錢為今晚找個落腳的地方。
同事喜悅的拉住她的手,給她一個又一個溫情的擁抱。
「真是太好了,詩倪,那你以後可以到櫃檯工作,我會幫你……」
「對不起,麻煩麥香魚、蘋果派和香草奶昔。」
他們正說得熱絡,一個熟悉的淡然聲音,像春風打斷他們的交談。
黎詩倪倏然回身一看是她的十一點半先生!
「喔,是,對不起,我們馬上為你服務。」同事趕忙將食物放入紙袋。
詩倪一直望著他,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專注與熱切的慎重眼神,直直盯住他每一個表情與動作……
「謝謝。」他拿起紙袋,踩著慣常從容的腳步離開。
這一次,黎詩倪決定放膽一搏,縱容自己一次,脫韁的灰姑娘,該為新生活的開始鼓足勇氣,追逐幸福。
她追了出去,在轉角處拉住他風衣的衣袖。
「請、請你等一下!」
「嗯?」他回過身,遲疑的眼神瞅向她。
詩倪深吸了好幾口氣,冷冽的氧氣撞擊肺腔,形成騷動。
「請你……」她猛力吞嚥梗在喉嚨的畏怯。「請你帶我離開,我要嫁給你!」
第二章
無論世界在他人眼中是如何繽紛,吳方映只認同黑白灰。
堪稱花邊絕緣體的他,行事向來循規蹈矩,從未偏離航道——讀書只拿第一名,踏入社會平步青雲,造就他漠然看待事物的習慣。
「總經理,這是財務部門提報的預算,請你先過目一下。」
身為島內十大財團的第二代,主持「台造」集團民營電廠事業,吳方映頂著青年才俊的光環,負責集團內最重要的任務。
「先放著,我看完通知你。」他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如果是新進員工,怕要將他的冷淡解讀成「冷漠嚴肅」,其實接近他的核心幕僚都知道:他們這個年輕主子,可不是在耍酷。
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不食人間煙火的木頭,有些同事私下戲稱他為「無反應」——吳方映和無反應,還真是隔壁鄰居的親戚。
「好的,總經理……」秘書亞琴欲走還留。「對了,廠商送來幾張音樂廳的招待券,總經理希望我怎麼處理?」
「音樂廳的招待券?」吳方映把眼光投向一旁的助理蕭淺。「送給蕭淺好了,他比較有音樂素養。」
「可是……」亞琴不認同的提出意見。「可是這是廠商想送給總經理的!」
「有差別嗎?」吳方映淡然拉攏眉峰。「蕭淺,這給你。」
「是,謝謝總經理。」蕭淺一把接過。
等秘書亞琴失望的離開,兩個男人鬆懈的落下肩來。
「看看她失望的表情,你把亞琴的心都給撕碎了!」最接近層峰的蕭淺,在私下相處時態度明顯不同。「她是想找你一起去,誰知道你那麼不解風情?」
狗頭軍師兼幕僚,蕭淺管得範圍可廣了!
吳方映歪著頭好生思索一番,把眼鏡拿在手中把玩……
「是嗎?這樣算嗎?」吳方映的絕活,就是對女同事的愛慕視若無睹。
「這樣還不算,那要怎樣才算?掐著你的脖子,騎到你身上?」兩人私下相處的時候,蕭淺向來是有話直說。「幫幫忙吧,少爺,人家說烈女怕纏郎,我看你是烈男怕纏女!」
唔,是嗎?吳方映一臉疑惑,他看不出其中的差別在哪裡。
正進入趕工階段的電廠,他的心思被工程進度填滿,時常一加班就昏天暗地,只依習慣作為行動標竿。
對於目的只在填飽肚皮的食物,他是一點都不挑食,每天晚上十一點三十分準時走進「麥當牢」……
他推開門後,才想起昨天發生的事。
「不行,我不能再吃這家店的食物。」吳方映自言自語退了出來。「這家店怪怪的,他們促銷的手法太激烈。」
之前送什麼HELLO小白貓不是已經造成風潮了? 現在為了引起話題,連「人」都可以當成禮物?
吳方映怎麼想都不對,他轉身想離開……
擋在他面前的人牆,卻張開手臂將他圍住。
「等、等一等!」不死心的黎詩倪,想著自己即將淪落街頭的窘境,她不得不將他視為唯一的救生圈。
「你!」吳方映以為昨天只是一場玩笑的誤會,沒想到這女人又來了?「你又有什麼事?」
「我、 我……」 黎詩倪一時語塞,將準備了一整天的演講稿忘得一乾二淨。「我是認真的,你不會後悔,我什麼事都會做!」
吳方映狐疑望向怪怪女子,忍不住要懷疑是誰策劃這種惡劣的玩笑。是蕭淺,是亞琴?還是他哪個仇家?
「我可以照顧你,我會打掃、烹飪、說故事,還會種菜!」擠了老半天,她的優點怎麼這麼少?「我是認真的,你能不能考慮看看?」
打定主意要他救自己脫離苦海,黎詩倪也不管這要求有多唐突,她只是死命推銷自己的好處,說得口沫橫飛。
「光是做菜,我就會中式、西式、日式,如果你想要其他的,我可以馬上學!」
「我的個性很隨便、不!是隨和,很好相處!」
「我應該還有很多優點,不過現在一時之間說不完!!」
吳方映隨著她話語的韻律點頭,從表情看不出心裡的反應。
「你說完了嗎?」長長的一大串,百分之八十都是重複的論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