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塗均堯,你們祖孫關係還真奇怪呢!」她不愛打探別人的家務事,只是在言談間,很自然的問到自己想瞭解的事。
而塗均堯也忘記對她設防,或許是悶在肺腑已成壞疽,亟需有人幫他疏導,純純正好變成他吐苦水的大垃圾筒。
「她是個冷血無情的怪物!她根本不是人——」
「塗均堯!」純純打斷他的咒罵。
「她的兩個兒子死了,不見她掉過一滴淚,我哥哥發生車禍,彌留之際,求她去看他最後一面,她推說生意忙,沒法前去,到死——我哥哥還是不願閉上眼,他在等那個眼裡只有錢的老妖怪!」
純純握住他泛白的拳頭,軟軟的粉腮貼著他厚實的胸。
「當時,你一定很難過、不知所措吧?」
「純純……」
「爸爸親口告訴我,他不想扶養我跟姐姐的時候,我想——跟你的心情很接近,我可以體會。」純純亮晶晶的雙眸在他眼前閃爍迷濛的淚霧。
「但是,我還是比你幸運,我有姐姐、有媽媽、有唐嫂,還有後來加入的妹妹們,她們雖然沒辦法彌補我失去的父愛,可是,她們給我更多……可憐的均堯,一個人硬撐,好辛苦、好辛苦……」
「我不可憐——」他逞強地否認,可是,她的體溫如此溫暖,讓他悲慟的心緒一時無法收回,竟放肆的宣洩出來。但哽咽的他仍然說:「我沒有哭!」
「你沒哭,你只是……眼睛在冒汗……」
純純體恤的低語,讓哽咽化作悲傷的喘息。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只是,沒法停住哭泣。
和著他的淚,純純也哭了,為他心疼……
漸漸平復心情,塗均堯不知所措的凝視足尖,他害怕聽見嘲笑,更不明瞭為什麼自己會在一個認識不久的女子身上尋求慰藉?
純純一直沒說話,也沒行動。
「走吧!」宣洩後,他虛弱疲累的打算退回安全的殼。
在他完全縮回前,純純迅速的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握,兩眼直瞅著他。
睜著紅腫的眼,他奇怪的瞪了純純一眼,不過,並未放掉她的手,剩下的一段路,他們攜手同行。
也不知轉過幾個彎道,步上幾步石階,暈頭轉向的純純累慘了。
「你家好大喔!」她喘氣的嚷道。
「祖先希望人丁興旺,不過,世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到了現在,仍然還是小貓兩三隻。」
「小貓?太太客氣啦!把自己比作貓,還不如說是老虎——」
塗均堯賊兮兮的笑說:「對!我是隻老虎,專吃小處女的嫩肉!」
大膽的挑逗讓純純的臉頰急速染紅,狠狠白他一眼。
可是,沒多大用處,反而讓他哈哈狂笑,身子還硬是被他亂摸了好幾把。
「塗……塗均堯,你很討人厭耶!竟然對員工性騷擾,小心我告你喔!」
「小姐,我不是被嚇大的,要告我得拿出證據。」談話間,他打開一扇門。他故意說:「很久沒住了,不知道有沒有蟑螂、老鼠……」
「啊——我最怕它們了,你別嚇我!」純純花容失色,緊緊抱住塗均堯,大氣不敢喘一聲。
她的反應又讓他放聲大笑。
「你之前不是求我求了老半天,說要住老房子,怎麼?一聽見有蟑先生、鼠小姐,又改變主意啦?」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它們可比你的性騷擾、強暴罪行更可怕,別拿它們開玩笑!」
竟拿他和蟑螂、老鼠做比較引塗均堯氣得猛抓住她——純純以為他是在警告她它們出現了,嚇得又叫又跳的抱著他,不敢睜開眼。
塗均堯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抱起她入屋。
好一會兒,他都沒有動靜,她提心吊膽的睜開眼。古意盎然的檀木傢俱,光澤亮眼不染塵埃,看得出來,雖然主人不在,屋子仍被打理得整齊乾淨。
待在他的懷裡,她指揮塗均堯東轉西轉,讓她大飽眼福。
塗均堯翻白眼,自嘲的說道:「現在,我又成為私家車了。」
「胡說!你是男人,服侍我的人。」純純抬高下巴笑說。
她的確是製造快樂的高手,隨隨便便一個動作,就能讓塗均堯樂上大半天。
「好吧!女王陛下,容屬下把窗子打開,整理行李。」
「行!」她施恩的揮手道。
最後,他選定古式高腳床鋪,將佳人擱在上頭。
純純根本無心享受古典床鋪,不斷的朝空蕩蕩的床底探著……她的表情豐富,害塗均堯總是無法集中精神完成手上的工作,不斷回頭看她,吃吃笑上好一會兒。
「塗均堯,你是不是在騙人?這麼乾淨的地方——」來不及把話說完,她一度失靈的手機竟在此時響起。
她接起手機說話,他卻沉默不語,隔著木條窗子,瞪視瑰麗的漫天雲彩……
他已經好久好久不曾抬眼看看四周景色,許久許久不曾享受大自然的寧靜……
「塗均堯!」她冷聲喝道:「你竟然偷看我的資料,還跟我的家人造謠」
「我承認看了你的資料,也打電話通知你的家人和研究室,如果不告訴大家,你在何處,失蹤人口肯定又多一名。」他恢復往昔的精明幹練,口才流利得很。
「為什麼告訴我的家人,說我在你的私人研究室研究秘密生物?那不是我的專長。」純純生硬的指控。
「否則,我該怎麼說?說你在我的床上作研究?」面對指控,他沉穩反擊。
「你可以讓我自己打電話——」
他截斷她的話。「我不認為那時候你有心力打電話。」
「你是怕我洩漏你對我做的醜事!」她的心太痛,以至於口不擇言,「不惜暗示別人,我為了追求財富名利倒貼老闆——」
「我沒說這種話,別人愛如此聯想,不是我可以控制的。」
「你當然沒這麼說,你只是暗示……暗示我連家都捨不得回一下,就直接貼到你身上謀求機會。」憤怒令純純失去敏銳的感覺,看不見他的痛,只以為自己受到的傷害最重、最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