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仁,我好渴!」雪柔用虛弱的聲音央求著,俊仁立刻將注滿液體的杯子送到她的唇邊,服侍她喝水。
「謝謝!」雪柔推開空杯問道:「我睡了多久?」
「十多個小時。」
「也許是最近太累、太多事了,才會暈倒。你不要擔心,我很強壯的!」雪柔看著俊仁的表情,安慰著他。
「不是因為你太累、太忙的因素,因為你已經懷孕了,肚子裡的小寶貝讓你負擔太重了!」俊仁柔聲的說著,手掌輕輕蓋在雪柔的腹部。隔著薄被,雪柔仍能感受到俊仁手指的溫柔,有她熟悉的溫度。
「真的?!」她並未太過震驚。幾天前她已隱隱約約有了這種感覺,只是她一直無法確定;而今,俊仁確定了她的想法。
「你打算怎麼辦?」
「生下來!」雪柔篤定的回答。
「一個人?」
雪柔不說話,只是看著俊仁的臉。
「跟我結婚吧!小孩需要父親、需要一個溫暖的家,而我——需要你!」
「你並不需要我!」雪柔倔強的表情讓俊仁氣憤不已。
「雪柔,為什麼你老是長不大?過去的事早已是過往雲煙,你應該往前看,看我們的將來;即使過去的人有缺失,難道他們的愛不足以彌補你的傷口?你非得把日子過得很痛苦,才能發洩你心中的怨恨嗎?」
「你不明白的,因為這一切都是你的,媽媽、姓氏……一切一切,都是你的,唯有我是害死自己親生父親跟養父的邪惡之女。離開我吧!找一個比我好的人結婚,過你平凡快樂的日子。至於我,我會養活自己跟小孩,你不用操心!」
俊仁看著雪柔,那眼光好陌生、好冷淡。
「我所認識的雪柔哪裡去了?善良、體貼的雪柔哪裡去了?為什麼今天這個雪柔只會把自己封閉起來,不願去感受生命的喜悅,只看得到生命殘缺不全的一面?雪柔,是不是要我把心掏出來讓你看一看,你才明白我方俊仁的感情?是不是要我死在你的眼前,你才相信我不是為了媽媽娶你,不是為了小孩娶你,而是為了你自己而娶你?拜託你張開眼睛看一看好不好?」
「林伯母的遺書我看過了……」
俊仁打斷雪柔的話,「林伯母!雪柔,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你不想想她為你所受的苦,你連一聲媽都不願意叫了,你還是不是人?」俊仁指著雪柔的鼻子,恨恨的說:「你高傲、一身苦痛,我方俊仁承擔不起,往後我不會再像個喪家犬,老是求你施捨一點愛,我們就到此為止,我不會再管你他媽的事!」
俊仁怒氣衝天的甩上雪柔的房門,雪柔被巨大的門響嚇了一跳。
亞雲見俊仁走了,便敲門走進雪柔房裡。
「我可以坐下嗎?」
雪柔點點頭,望著亞雲,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妹妹?好陌生的名詞,但感覺好親切,覺得不再孤孤單單!」
「你本來就不孤單,林媽媽那麼疼你,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你身上;俊仁那麼愛你,除了上班時間,他把全部的力氣花在找你的行蹤上;丫丫更哭著給天堂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寫信,要他們找到你。你有何孤單可言?」
「你也看過遺書,難道你一點都不怨恨?」
「怨恨?!當然會,尤其是年紀小的時候,我恨所有的一切;然而,是一個母親的眼淚感動我,讓我迷途知返的。」亞雲稍停後又說:「我告訴你,林媽媽趁你們出國時開刀,為的就是怕你擔心。當醫生削開她的肚腸,才發覺癌細胞已侵蝕整個胃囊,成為她器官的一部分,無法開刀,只得又縫合傷口。她明知死期將近,仍強裝著堅強的笑容,給我看你從小到大的照片。她一張一張說著,希望把她最愛的女兒介紹給她的家人熟悉,她希望自己死後,還有別人知道雪柔的出生、成長。她的所做所為,跟一個愛孩子的母親有什麼區別?」
「她是為了贖罪!」
「雪柔,你為什麼想不通?林媽媽何必贖罪?是爸爸犯的錯,她何必去扛這個懲罰?她怕你難過,所以攬下了所有的罪,即使讓你恨她,她也不希望你在充滿罪惡的生活中活著;她死之前猶拉著我的手,叮嚀我照顧你,拜託我喊她『媽』,只因為我們的外形、聲音有些類似,她說你會想通、會努力過生活。今天你這副樣子,充滿悲憤的情緒,如何對得起她的犧牲?」
「媽——」雪柔終於無法克制自己激動的情緒,嘶啞的喊著,「我不是有意恨你的,我是為無法接受自己不是你女兒的真相而不安。我的生活裡一直有你,你要我如何抹去過去的記憶?媽——原諒我,我對不起你,我辜負了你一番苦心。」
「姊姊,你終於想通了。」亞雲欣慰的牽著姊姊的手,「林媽媽一定會很高興的。」
「亞雲……妹妹,你願意告訴我一些蕭家的情況嗎?媽媽一定希望我跟自己的血親多聯繫的。」
「媽很好,叔叔待她很不錯,去年我曾到日本探望過他們。叔叔一直很懊悔,當時沒有能力帶我跟大弟一起去日本;原來我並不是被遺棄的,感覺就不一樣了,好像日子突然變得好過多了。二妹跟么弟都在唸書,一個是准碩士,一個大二,也許他們會回台灣生活。媽跟叔叔生了一個女兒,叫艾莉絲,好熱情、好活潑,才十八歲,已經自助旅行過好幾個國家,要是你見到她,一定會喜歡她的!」
「好像還有一個家人?」雪柔不解的問著。
「是的,還有一個弟弟,被收養的那一個;他長在侯門深院,早已失去聯絡,他現在如何,我們都不清楚。」
「也許有機會,我可以去看看從不認識的親人。」雪柔帶著企求的神色望著亞雲。
「我想,那並不急,我們有許多時間可以慢慢熟悉:倒是俊仁,你要怎麼辦?剛剛不小心聽到你們一小段的談話,他似乎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