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帶奇怪地:「你不是嫌難吃?」
「要你管!」
見她也當真不再管,往外走。
他急叫道:「你再幫我煮碗麵,什麼料都不要加,就把面下在白水裡就夠了!我快餓死了!」
她沒回頭,愈走愈遠,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瞳裡,「咚」地一聲,他軟趴趴倒在硬床上。
「我就說……這碗麵可以毒死一個人……」他有氣無力地咕噥著,眼皮逐漸合上,嘴巴比石頭還硬道:「我只是睡一下,不是暈過去……記得叫我起來吃麵……我絕對不是暈過去,就算我口吐白沫,也只是睡到流口水而已……」
※ ※ ※
半個月後,南京城——
駿馬停在城內西門家的後門,不等通報,他躍下馬,快步走進府內,見到丫鬟,就迫切地喊道:「有什麼現成好吃的,就快端上來!熱冷不忌!快點啊,還站在這裡做什麼?納涼嗎?」
「永弟?」西門笑聞訊,匆匆出現,見他身體安然,大鬆口氣道:「這些日子沒你的消息,為兄還以為……」
「還以為我去闖陰曹地府了,是不?」西門永沒有停下腳步,指著另一個丫鬟,命令道:「你!就你,快去燒水,不用燒得多旺,溫水就可以了,我要洗澡!我一定要洗澡!」
「永弟?」西門笑跟著他進房,見他洩恨似的脫下一層層的衣物,忍不住道:「你身上並無異臭,不必如此匆忙。」
「沒有?大哥,你說沒有嗎?」西門永用力地聞了聞自己精瘦的身體,叫道:「這叫沒有?難道你沒有聞到我身上那種……那種……氣死我的味道?」
西門笑聞言,不以為意地笑歎:「你是要先洗澡的呢,還是先用飯?」他這個義弟脾氣不佳是眾所皆知,早就見怪不怪了。
「一塊。」西門永答道,一等浴桶倒了水,也不等水滿,便急性地跳進去,同時扔了一個盒子給西門笑。
「這是?」一打開來,西門笑悶不吭聲半晌,才緩緩抬頭往視他。「你果然去了。」
「大哥,你快去找名醫瞧瞧,這奇山雪蓮要如何用,才能發揮它該有的功效。」
西門笑合上蓋子,不急著離去,反而拐來一張凳子坐下。
「你在博命,你知道嗎?之前我就聽說有名青年搶到了奇山雪蓮,卻不慎重傷落河,那長相、那身形,形容得與你無異,我派人四處尋你,你可知,我有多擔心?」
「現下我不是好好的在這兒嗎?」
「為兄並不是這個意思。」
西門永見奴僕端來美食,立刻囫圇吞棗,咕噥:「果然不是我有成見,那娘們兒真是在飯菜裡摻餿水整我。」
「娘們兒?」西門笑被轉移了心思。
「我遇上了個娘們兒,多虧……她救我。」
「救你?那真要感謝人家才是。」
「不必感謝啦!我臨走前在她家留下一百兩的銀票,兼留了張紙條,寫著若他日有難,可以來南京城找西門家。」
「留紙條?既是你的救命恩人,自當親口道謝告辭才是。」西門笑提醒他做人之道。
「我怕我親自跟她道謝的同時,會活活掐死她。大哥,把那碗湯給我,今兒個我不吃到撐死絕不甘心!」
「……永弟,你的頭髮一向又黑又美麗,是男子之中少見的細緻……」
一口湯差點噴出來。他瞪著西門笑,道:「大哥,你對我的頭髮很有興趣?」雞皮一陣一陣掀起,讓他渾身不對勁。
「不,我是說,你氣到你的頭髮都豎起來了。」
「倘若是大哥,瞧你氣是不氣!這臭娘們每天給我吃的是餿水飯,我怕康復不了,只得每日忍氣吞聲地吃,每吃必昏……我是說,每吃必睡,我托她到村落裡買點食物回來,她也不理。好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吃點餿食算得了什麼,我只怕她手藝太爛,將來嫁不出門而已。我渾身髒兮兮,托她讓我沖個水,她也當沒聽見,這也好吧,我也不是沒髒過,但她……但她……」
「她如何?」
「她自個兒渾身有異味,也不去洗澡!這女人……還算是女人嗎?我詛咒她嫁不出去!」一想到那七天,他就抓狂。他幾乎可以確定,在他的人生裡,這七天將會是最不堪的回憶。
「永弟!」
西門永自知好像有點過分,但當時當景,他氣到五腑六髒都快要自行爆破了,還有什麼話不能說出口的?
他扯不下臉皮,但仍緩了緩氣,道:「反正我的詛咒何時靈驗過了?說說而已啦。」
西門笑也知他為人,暗歎口氣,道:「既是你的救命恩人,咱們也就不要多說什麼了。以後,你也別再冒險了。」
「這次只是意外,是我一時不小心,太過輕敵才會蒙難。只要恩弟的病沒有好的一天,就算皇帝老爺的藥我都敢搶!」
「永弟!」
西門永揚眉,對上兄長的目光,半是諷刺道:「這,不就是西門家義子存在的意義嗎?」
※ ※ ※
西門笑離去後,西門永趴在桶緣上,盡情享受泡澡滋味,以彌補在救命恩人那兒所受的苦難。若不是她,他可能還不知道自己能這麼快康復呢。
他眉一挑,往門口瞧去。
「誰?」
約莫二十上下的青年走進來。
「西門義,你偷窺啊?」他沒好氣道。這西門義是西門家排行老三的義子,如果說,每個人一生中都有天敵的話,那他西門永肯定是西門義眼裡的天敵;兩人打小就不合,見了面不罵上兩句,兩人心裡都不會痛快。
「呿,誰要偷看你!」
「那你在外頭看啥?」
「我……」
「說話像女人一樣結結巴巴,你丟不丟臉呀?」
「住口!我……我是隨口問問,隨口問問而已。」西門義強調:「大哥很欣賞你的頭髮吧?」
「有嗎?」
「你的頭髮是如何保養的,可以告訴我嗎?」
西門永愣了愣,然後不經意地答道:「我每天拿爛泥當枕頭,你要不要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