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要難過?」
「因為……因為我們是鄰居,而且……而且我們常常見面,應該多少有一點點的感情——」
「感情?我跟你是家人嗎?」男孩死瞪著她。
「不……不是——」
「那就是了。我和家人都不見得有感情了,更何況是你!」
「可是……可是……」
「走開!」他轉而瞪著她手上的小提琴,有些奇怪只是琴音就能讓他覺得清爽,但她乖乖照著他的意思做就是了,中途停下來根本存心氣他!
好熱!為什麼一年裡總要有個熱死人的夏天呢?男孩在心中低咒。
「可是我就要離開了……」女孩鼓起勇氣偷偷瞄了他俊美的臉一眼。
「離開?那就請你快點離開我的視線,越遠越好!」沒能深究她的話,他發怒的吼道。身上佈滿的細汗讓他越來越沒有耐心,為什麼他得要在這種磨人的天氣裡跟她耗在這裡?
雖說被他吼過多次,這次卻讓她的心緊揪了下,他窒了窒,微弱的再問道:「你不喜歡我?真的真的不喜歡我?」
男孩深吸口氣,灼熱的氣流讓他的腦袋發脹,不由得衝口而出,「我討厭,非常討厭!連你的小提琴都難聽得很,明白了嗎?」
女孩倒抽口氣,熱流爬上她的雙眼。
她以為……以為就算他不喜歡她,她的小提琴還是能稍稍討他歡心的,其實從她懂得識人起,他就佔了她所有的視線,也偷偷的將他擺在比爸爸更深的心底。
知道他的脾氣不好,她極力取悅他,每回她將第一次學好的小提琴獻給他時,他兩條黑眉雖然糾在一塊,但是也總能靜靜的聽下去,所以她才會更賣力的練下一首新曲,只希望他對她能有一點點的讚美,也能……多一點點的喜歡她——
因為她好喜歡好喜歡他……
她終於抬起頭來,晶瑩的大眼直視著他,小聲說道:「我……我知道了,我……不會再來煩你了……」
緊抱住手上的小提琴,強忍著眼眶裡的淚水,雖然捨不得,但還是轉身離開這個刺傷她的男孩,離開這塊令她難過到窒息的地方。
瞪著女孩隨風飛舞的兩條粗辮,他的心古怪的泛起一絲異樣,彷彿她將他周圍所有的涼意全收了回去,只剩給他盛夏的蟬鳴、炎炎的酷暑及胸口突來的煩躁。
第一章
曼哈頓的街道上人來人往,人們正由卡內基音樂廳魚貫而出,所有的人被才結束的音樂熏得陶然,嘴角勾著如夢似的微笑。
只有一個人緊繃著臉走出音樂廳,帶著東方血統的他,穿梭在白皮膚的人潮中顯得相當獨特而醒目,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搭配著年輕冷峻的面容,吸引了不少前來搭訕的女孩,只見他擰著兩道黑眉,口氣不耐煩的打發她們,根本無視她們失望的眼神。
熱力穿透他的全身,讓他煩躁的想大吼。
該死的夏天!
縱然是夜,依舊熱氣襲人。
「展塵!等等我啊!」身後紅髮綠眼的藍桀趕了上來。
展塵連頭也不回的,快步往前走去。
「嘿,叫你等一等,不是要你趕著去投胎啊!」藍桀努力的穿過人潮,終於趕上他,叫道:「整場音樂會你都在睡,只有在拉奏威爾第四季的小提琴協奏曲的時候,才清醒了那麼一下下,拜託,展,你也好歹對醫學以外的東西有點興趣,好不好?」
雖是同齡十九歲,同為醫學院的學生,但展塵優異的成績卻是令他望塵莫及的,這小子不但跳級修完大學學分,還一路搭上順風車,考上醫學博士,不管是內科、外科或是醫學研究,他都該死的游刃有餘,各國的醫學院所都想網羅這位精英中翹楚,讓他這個同院學生恨得牙好癢啊。
什麼叫做天才,他活了十九年總算是見識到了!
展塵在他提到小提琴時,心莫名的緊抽了一下,冷冷說道:「你還有話說。要不是你,我現在也不必忍受這種悶熱!」
「冤枉啊,我是好心糾正你這個厭夏癖,只要夏天一到,你除了上課,其他時間都窩在家裡,這是不正常的。」
「聽你的話來這種地方,我才是該死的不正常!以後夏天別找我出來,否則後果自理!」
藍桀聞言,哇哇大叫著,「你當我膽子真的這麼大啊?身為你的好友我怎麼會不知道這時候你的脾氣最大?老奶奶真沒意思,這種苦差事還要我來做——」
「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展塵停步,懷疑的瞪著他。
「呃,我有提到誰嗎?」藍桀抓了抓自己的七分頭,無辜的反問。
「藍桀!」
「好!好!我說就是了。還不是你家老奶奶要我帶你來音樂廳多瞭解一點古典音樂嗎?」他老老實實的招供,怕極惹火這個死黨。
尤其在夏天,誰敢惹火展塵,就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
老奶奶跟夏天的展塵?他會靠向誰,還用說嗎?
「她的目的是什麼?」展塵的臉沉了下來,已經猜到幾分。
「你不知道嗎?老奶奶想要拉攏你與德森製藥的千金,聽說對方一看到你的照片就中意得不得了,對於這點,老奶奶她當然是很高興啦……」藍桀試圖含蓄的說道:「德森製藥的千金是布魯克林音樂學院的學生,所以老奶奶才會要我帶你來……瞭解一下她的興趣。」
展塵的臉色倏地變得鐵青。「我早就要她別再干擾我的生活。」
「唉,別生氣嘛,畢竟老奶奶她年紀大了,想抱孫子也是當然啦……」
展塵對他的長篇大論聽而不聞,悶熱與怒意竄起,讓他的心口如岩漿般的沸騰,直到一股灼熱的視線吸引了他的注意。
猛然回過頭,循著那視線望向對方,圓滾清澈的黑眸對上他的視線。
剎那間,他彷彿窒息了。短暫的震撼過後,是心頭莫名的鼓動,他瞇起眼看著她及腰的長辮,小小的瓜子臉少了以往的稚氣,蛻變為少女的嬌美,眼裡熟悉的熱切竟然讓他滾動的怒氣慢慢的降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