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嫌倦嗎?」
「何來此言?」英嘉成說:「就算不愁衣、不愁食,我們仍是要有工作的。」
還是沒有透露他那大計劃的聲氣。
「有沒有想過要自己當老闆了。」
「你說甚麼笑話?英家雖富有,但都不致於有足夠財力發展像富恆的金融業務。」
「不是有『寧為雞口,莫為牛後』這句話嗎?」
「若不是牛後,而是牛頭,就不必苦苦去當雞口了吧!富恆有甚麼不好?」
始終不露聲色,這令樂秋心越發心寒。終於忍不住酸味沖天地說了以下的一段話;
「要說牛頭呢,那不是富恆了,就拿英林集團跟之相比,就給比下去了。更何況,英林集團的後台厚,九七之前,英資在金融界必然大有油水可撈,雖說洋鬼子可能只剩這幾年好光景,但光嘗九二至九五年的甜頭,就已經夠享夠長了,到時變了時勢,再謀別算,好漢不吃眼前虧,我看還是有極多人在這段大英帝國殺入直路的日子,快馬加鞭撈最後一筆的,想想也未可厚非吧!」
英嘉成看牢樂秋心,愣住了。
那麼的不能置信,樂秋心是個唯利是圖的人嗎?一直以來的相處,他都不覺得樂秋心是個全無國家民族觀念的人。對於香港政府聯同證監處不住壓迫中小型華人股票經紀,要以各種手段將他們趕盡殺絕,秋心也曾義憤填胸地不知謾罵過多少次。如今的這番話,口風完全轉了,為甚麼?
是為了這陣子以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緣故嗎?
徐永祿跟英嘉成在思想上是有很大分別的。
英嘉成知道徐永祿跟英資的金融機構關係極為良好。別的不去說它了,單是早半年交易所理事會改選,徐永祿落力的為英林集團的執行董事佐治麥丹尼拉票,還在市場上造另一名參選的華資經紀的謠言,就已經顯露了那副急功近利的嘴臉。
當然,這些體會,不必在人前散播,英嘉成不是個婆媽狠毒的男人,他在事業上有大丈夫光明磊落的氣概。認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明眼人必然看得出個所以然來,不勞旁人穿針引線,耳提面命。為此,連在樂秋心跟前,英嘉成也沒有把這些情況提起過。
尤其是英嘉成有他的心理故障,他不屑在樂秋心及富恆其他同事面前,說徐永祿半句不是。在他與徐永祿有嫌隙之後尤然。
何必要以搬弄是非為手段,去鞏固自己的地位,去贏取別人對自己的信心。這跟無知婦孺拿坊眾的謠言做人情,增加受歡迎程度有甚麼兩樣?
英嘉成與徐永祿之嫌隙,除了兩個人多少有權位之爭外,主要是英嘉成看不起徐永祿那副在英國人跟前的討好巴結嘴臉。
業務上頭,徐永祿勇於進取,若是生意在華資行家之手,此君不擇手段,不惜工本,也要搶過來。若是競爭對象是外資呢,必定藉故退縮,實則引讓。
這個情況,英嘉成還是要相處了一段日子,看過幾宗業務處理,才敢斷定徐永祿這種媚外的,打算依傍在英國人身上,趁這幾年盡量撿刮的行事態度。
無法不對徐永祿反感。
第九章
英嘉成其實並不少英國朋友,單是英林集團就有好幾位談得來的老相熟。他們有甚麼維護港英政府的言行,看在英嘉成眼內,也覺得順理成章。
只一個理由,他們是紅鬚綠眼的英國人。
到了這個香港主權即將歸還的時代,產生國族之間的利益衝突是在所難免的。要英國人犧牲英國的利益而維顧香港的中國人,未免是迫人捨情棄理,妄求偉大。
沒有人活在世上偏袒自己的國家民族、家庭與親人是不值得諒解的。
英國人何獨不然。
只有中國人為討好英國人,雙手把屬於中國人的利益奉獻給英國人,那才可悲!那才可恥!
故而,英嘉成對徐永祿有著揮之不去的成見,因而造成業務上的心理故障而跟他不合拍。
人們,包括樂秋心在內,只看到他們不咬弦的一面,卻忽視了結怨的根源。
英嘉成不勞向樂秋心諸多解釋,除了他本身的性格使然,也為他對秋心有信心,認為她必有慧根所致。沒想到她居然會認為現今轉投英林集團才算是附驥尾的行動。
一定是這陣子跟徐永祿走近了,受他影響之故。
女人總是把持不定的,容易聽人唆擺,真是沒法子的事。心上有氣,更不欲多言,反身便縮進被窩去,實行一宿無話。樂秋心可也是氣得兩眼發光,瞪著天花板到天明,無法入睡。翌日,回到辦公室去,看到徐永祿送來的三打雪白玫瑰,氣才稍稍消掉了。小紅把花插好之後,忍都忍不住,對上司拋下一句話:「這樣子下去,真不是辦法。」「說得對,就快要解決了。」樂秋心應著,隨即埋頭工作。小紅輕輕地歎一口氣。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都不知道誰的葫蘆內賣甚麼藥?小紅退出樂秋心的辦公室之後,徐永祿的電話就搭進來了,問:「三打白玫瑰,可否打動你的芳心,讓我今天跟你吃頓午飯?」樂秋心答:
「可以。」
他們約在太平洋會所的西餐廳吃午飯。
同是26樓,西餐廳也分東西兩翼,西翼名為圖書館廳。東翼則叫扒房,徐永祿因知秋心午膳時並不喜歡多吃,故此訂位在圖書館廳吃自助餐。
剛走到26樓的接待處時,坐在那候客梳化上的一個洋鬼就站起來跟徐永祿打招呼。
「我來給你們介紹,」徐水祿說:」這位是英林集團的執行董事佐治麥丹尼,這位是樂秋心小姐!」
「聞名已久,在報上也看過樂小姐的照片,真人好看得多了,真羨慕英嘉成先生。」佐治麥丹尼這樣說。「我的另外一位同事若翰韋遜正好約了英先生在扒房吃飯。等會兒我再過來跟你們喝杯咖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