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九重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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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頁

 

  「那是說,這個計劃勢在必行?」

  「遲早問題。」

  「是遲呢?還是早呢?」

  「老實說一句,還有很多相關的問題存在,不可能過早。」

  「最低限度在你任內不會批准平房工廠地皮補地價改建,是不是?」

  「我想那不是我急於要離任前完成的工作。」

  「沒有人知道你的這個預算?」

  「還沒有作過結論性的披露。」

  我大大地吁一口氣。

  我坐直了身子,認真地問:「請回答我一句話,以假消息刻意誤導別人,對你來說算不算是為難之舉?我意思是,你如果真的認為這也罪無可想,英國的房子仍然誠意地請你接受,不用牽掛回報了!」

  夏理遜是沉思了那麼一陣子,才昂起頭答:

  「無功不受祿。福慧,你對我的尊重,實在也不一定需要通過物質來表示,我一樣感謝。最低限度,在我行將卸任之時,能如你般坦誠待我的人並不多。雖說在上任風光之時,已可想像下台肅殺的情況,然,還是要身歷其境,感觸才透徹。」他輕輕歎息一句。

  「至於你的那個問題,也真在乎所謂假消息是假到哪個程度,如果是無中生有,那我心上極不好過,實在也難於啟齒。不過,若然消息不是偽造,只是及後因時地人有所轉變而得出個始料不及的結果,我並不認為是力所不逮。當然,還要看對待什麼人?」

  我還未及回應,夏理遜便答:

  「我這最後的問題實在不是問題,我看得出來,對杜青雲你一直耿耿於懷。」

  「對。」我很爽快的答。

  「福慧,就算我並不認識你,我跟你家亦無數十年交情,我仍認為一個有為的青年如杜青雲,絕不應以殘害一個女人的心靈與資產,去建樹自己是情有可願的行為。畢竟,年輕就是本錢,他們大把時間、大把機會在手,犯得著如此性急?」

  我靜聽著夏理遜的說話,表面上是說給我聽。實際上,是他自言自語,向自己交代,進行良心合法化。任何人要明知故犯時,都必有這個歷程,包括我在內。

  「冤有頭,債有主。這是你們中國人篤信的道理。可是,福慧,一定要親自下手?或者……」夏理遜繼續說。

  我這下子可立即沉了臉,以眼神阻止他再絮絮不休地講下去。

  夏理遜對我的反應,微微錯愕。

  「當然,」夏理遜說:「你的心情我極之理解。」這就是說,他答應相幫了。

  我立即打蛇隨根上:

  「杜青雲的聯藝在元朗有一塊面積極廣的容器廠地皮,他已在大舉北遷,於內陸設廠經營,一直預算向政府申請補地價,改建工商兩用大廈。」

  「我知道,他曾托人問過這方面的消息。」

  「那就不用我再解釋了。」

  「是欲挫先揚,還是……」

  「讓他以為富資可以唾手而得,給他多一點鼓舞性的資料,然後在你離任前把補地價一事拖延。成嗎?」

  夏理還終於點了頭。

  戰雲已然密佈。一旦面對生和死,人的抉擇往往使性格趨向殘酷。因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每晚躺在豪華舒適的大床上,仰望著窗外的明月流星,心情竟像戰壕裡的瑟縮兵卒,明朝的命運,竟是如此的不可知。

  這個午夜,忽然心血來潮,整個人自床上彈起來,坐直。

  有一點奇怪而恐懼的預感,像血戰將臨。

  果然,床頭的電話石破天驚地響起來。

  在這個清冷幽靜的時刻額外地嚇人。我伸手接聽。

  「是我,你睡了?」

  霍守謙。

  「嗯!」我應著,把身子立即縮作一團,拱著背,雙手抱著電話,像刺蝟遇上了敵人,立即備戰,要對方無從下手。我怎麼會覺得霍守謙如此地恐懼?

  「你在床上?是嗎?」

  我沒有答,他的說話很不得體。

  「我想你,福慧。」半晌。「你還在嗎?」

  「嗯!「哦只能如此。「什麼事了?」

  「你可以通知邱仿堯家施展開收購聯藝之戰了。」

  「杜青雲已經得到嘉丹礦務的合約?」我隨即問。

  「嘉興礦務上市的配股及開採礦業的極優惠合約都已給他弄到手了!」

  「神速?」

  「那是個人民貧與富、工作效率高與低,都非常極端的輸家。」霍守謙笑:「嘉丹是賊性難改,我很為你花掉一筆應酬費,逗得嘉丹樂不可支地把合約及配股批給杜青雲的聯藝。現今,他絕對地認為自己鴻運當頭。只要開採順利進行,他是雙重得益。當然,」在守謙冷笑道:「他不會一石二鳥,只會禍不單行。請放心!」

  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福慧,請邱氏家族透過利得豐集團宣佈收購。」

  「一定要利得豐嗎?」

  「我們富達的主席最近跟利得豐鬧得不愉快,嫌隙一時間不會化解,故而,由我們遊說杜青雲作反收購,更合情理,他會認定富達乘機洩憤,誓死效忠。」

  「你認為他會朝這個方向想?」

  「我明白你的意思,久歷商場的人,才能體驗到利字當前,沒有永遠朋友與敵人這回事,杜青雲的資歷太淺,他的釘子未碰得夠,不會有此體會。」

  薑是老的辣。此後我們對此役應該信心十足了吧。

  「福慧,我想念你,但願明天,一切就有個了斷.我就可以來……」

  我立即急急回答:「對不起,我累了,一切依計而行,我們改天談。」

  掛斷了線,整個人茫然一片,直坐至天明。

  每天都要出生入死的戰場士卒,尤其是沒有從軍經驗,除非倦極,否則,委實難以入寢。心頭系念著的人與事,極多。訪如臨終者,在嚥下一口氣之前,腦子裡有如走馬燈,盡出現一生以來的種種舊事,遠至童年。

  我想起了父親,牽著我的小手,漫步在江家大宅之中。

  我也想起了好友蔣幗眉的小孩模樣。真的,她喜歡紅艷艷的顏色,一頭長髮,或流成馬尾,或結成辮子,都別上鮮艷奪目的蝴蝶綵帶或髮夾,好看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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