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九重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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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頁

 

  「是的,是的。我是的,是他們來救我了……」

  清脆的兩記耳光打在我的臉上。」

  我還未覺著痛楚,房門已在這到被撞開了。

  兩名警察及菲傭衝了進來。

  菲傭驚叫。

  霍守謙放開了我,站起身來,整理著衣服。

  其中一位警察走過來問:

  「江小姐,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接過了菲傭遞過來的睡袍,披上了。

  這才曉得歎一口氣,慢慢回過神來。

  另一位警員走到霍守謙身邊,用相當冷酷的聲音跟他說話:

  「這位先生,我們相信你有必要跟我回警局去一次。」

  惶恐的突然不只霍守謙一人。

  把這件事鬧大了,誰的面子都不好過,可能我的尤甚。

  立時間清醒過來,我給他們說:

  「是這樣的,霍先生其實是我的朋友。」

  我這句話說得極之委屈,不情不願。然,權衡輕重,好漢不吃眼前虧。

  「我們剛才只是有點小爭執,因而我誤碰了床頭的警鐘,如此而已。」

  兩位警察,一時間面面相覷。

  我當然瞭解到他們的為難,於是說:

  「請你們等一會兒,讓我搖個電話給你們的楊上司,解釋一下。」

  我急步跑進小偏廳去,用電話找到管轄南區的楊總警司。他跟我們相當熟諸。實際上,本城的富戶有哪個不跟一些警務人員有交情,多少圖點方便。

  終曲

  原本警務處的頂爺跟父親是老朋友,我大可以直接搖電話給他。然,既已決定息事寧人,又何必張揚?

  尤有甚者,很多時要在最上位的人賣人情還不如在下位者易。

  楊總警司跟我們的淵源及他的職位已足夠解決此宗瓜葛。

  果然,一番解釋之後,楊老總請其中一位在我家的警察聽了電話,就化干戈為玉帛了。

  那位警察雖既得到訓示,走回睡房來,對霍守謙說:

  「江小姐一定是工作過勞,十分疲累。她實在需要休息,請你先回吧!」

  霍守謙也不造聲,那張臉依然崩得半點血色也沒有。

  他木無表情,直挺挺地就走出房門去。

  霍守謙離去之後,那位接聽楊老總電話的警察說:

  「江小姐,請放心,楊SIR已經囑咐,我們會在你住宅附近加強保護。」

  「謝謝你們,不好意思,勞頓了!」

  我親自送兩位警察先生到大門口。

  這近年來,警察對市民的態度十分溫和,警民關係日益友善。我多希望這不單是一個有權位的市民的觀察。

  大門關立後,菲傭緊張地問:

  「小姐,要不要通知傅姑娘?」

  傅瑞心姨是江家管家,家中的女傭、菲傭以及司機都這樣稱呼她。

  這近幾個月,她健康大不如前,我讓她放假,到鄉下去省親旅遊。每隔一兩個禮拜就有電話回來報告,身體是慢慢回復硬朗了。現今正在鄉間小攬,看管著她以私蓄興建留待養老用的平房,大約在落成後就會回港來。

  菲傭的建議,原是好意。但我嫌瑞心姨太敏感、太緊張,還是不必驚動地了。

  況且,這些日子來發生的事,都不是她所知、所能明白、所能理解或諒解的。

  我和她,大概都是各自活在自己世界裡的女人。

  重新躺到床上去時,眼淚自眼角流瀉下來。

  一閉上眼,就看到那幾張臉,邱訪堯、杜青雲、單逸桐、霍守謙,輪流出現。

  他們之於我,有著重重疊疊的思與怨,而更多的是無奈。

  忽然之間,我感覺不到愛情,也沒有仇恨。

  我為我的孤獨、空白、無依、無傍而淒惶。

  於是,我哭了。

  直至在呼眈之中睡去。

  翌日,坐在車子內,正要回利通銀行去,就收到小葛的電話:

  「有沒有聽到有關杜青雲的消息?」

  「你說吧!」

  「他正在醫院。」

  「是心臟病?抑或腦充血?」這是想當然的。

  「不。」小葛的語音有一點的銅悵。

  她竟同情杜青雲嗎?

  「杜青雲有腦癌。」

  我沒有聽清楚,問:

  「什麼?」

  「腦癌,一時間發作了,不省人事,才被送進醫院去。我的舅舅正是主治醫生,他昨晚給我說的。」小葛稍回一回氣,再說下去:「這種絕症是會潛伏一個時期,毫無跡象,突然發覺,就已經太遲了。」

  這麼說,杜青雲根本不是不堪刺激而昏倒。

  換言之,隨時隨地,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他還是會身罹絕症,生命是早晚間完結的事。

  我嚇呆了。

  極度地難過難受難堪。

  不是為杜青雲,而是為自己。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恢恢天網的創造者是天,而不是人。

  我苦苦計算、籌劃、經營、去報仇。到頭來,是為一個來日根本無多的絕症病患者陪葬。

  我以我的畢生幸福陪葬。

  一念至此,我整個人暈眩,眼前一黑,把電話摔下。

  司機嚇一大跳,慌忙大叫:

  「江小姐,江小姐!」

  我掙扎著,擺擺手,試圖坐直身子。可是,頭還是很重,眼前景物,一片迷糊。

  「我暈,有一點點暈!」

  我只能含糊地說了這句話,就把頭枕在座位上。

  「江小姐,我這就載你去醫院!」

  我心裡頭其實是清醒的。

  最低限度,有一個實在而明澄的觀念在蠢動,我知道我寧願永遠不省人事,不用再去面對自己的愚昧與過錯,以及因此而帶來的種種後果。

  人死如燈滅。

  什麼都成過去,還教什麼恩恩怨怨?

  車停了下來,司機慌忙下車,緊張地說:

  「江小姐,你等等,好好的多撐一會,我走進急症室去要他們出來扶你進去。」

  也不等我反應,他就飛奔走進醫院。

  醫院?

  杜青雲就在這間醫院嗎?

  轉念之間,我看到了她。

  極度的刺激,使我的暈眩減弱,我激動地坐直身子,定睛地看牢出現在醫院大門口的陸湘靈。

  她正朝著停車的方向走來。

  我下意識地打開車門,扶住車身,亮了相。

  陸湘靈也看到了我。

  她止住了腳步。

  我們互相凝望。

  還是她先開了口:

  「你不用親身來證實,杜青雲是快要不久人世了,醫生說,病一發了只不過是三個月內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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