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相處之難就在於此,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踩踏了別人,結下了樑子。
恩怨生於不知不覺不曉不明不白之中者,不知凡幾,奈何!
莊鈺萍因而在發現了鄒湄湄的存在時,她下意識覺得舒緩了一口屈氣。
命運替她整治了高掌西。誰會想像到連高掌西這種條件的女人都會栽在另一個條件遠遠不及她的女人手上。
其實,莊鈺萍看差了一點。
高掌西的這一役,如果算算輸,並不是輸給鄒湄湄,而是栽在莊鈺華手上。
她沒有被鄒湄湄比了下去。
她仍勝出鄒湄湄很多很多倍。
只不過是莊鈺華作為一個男性,基本上抱了女人不要白不要,永遠多一個不嫌多,反正各方面都控制得來,沒有麻煩,卻有刮益就好。
莊鈺華把鄒湄湄與莊鈺萍的橋樑築好之後,他算是完成了一個有用的部署。對地拓展在莊氏家族的地位以至於掌握妻族高家的關係,更添了幾分把握,莊鈺華不是不高興的。
從莊鈺萍處得到確認與肯定後,他更刻不容緩地向著目標進發。
第九章
莊鈺華在北京見過的穆亦藍,是在美國最大的三間藥廠之一內任高職的,於是他決定盡快為他的計劃試探門路。
莊鈺華心急起來,反而是翻不出當日穆亦藍交給他的名片,無法跟他聯絡。
於是,他不經意的、沒頭沒腦的忽然開聲問妻子:
「把那穆亦藍的電話號碼告訴我。」
高掌西聞言,嚇得本來握著吹發機的手一鬆,扔到梳妝台上去,打翻了幾個水晶香水瓶,弄得她極為狼狽。
實在不能不心驚膽戰,怎麼丈夫會無緣無故地提起對方來?
「怎麼,你聽不見我的問題?」
高掌西在慌忙地收拾梳妝台上傾倒的東西,心不在焉的答:
「我在忙。」
「我叫你把那穆亦藍的電話號碼給我。」
「嗯。」高掌西仍把眼神專注在梳妝台上那傾倒了的一個名貴水晶香水瓶上。句話絕對是言出無心的。
一則為他十分焦急,二則為高掌西做事素來穩守,所有在應酬場合與會議席上提過的人與事,她都會牢記。故而他這麼說了。
當然,聽者有意,感受自然不同。
高掌西甩一甩腦袋,堅決鎮定下來,她答: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高掌西的語調因是帶點緊張,故而聽在莊鈺華耳裡,就覺著她的認真,於是回答說:
「定北不是跟他是好朋友嗎?他一定能找得到穆亦藍的」
他這麼一說,就有點解除警報了。高掌西聽出語調來,那不是因為洞悉了秘密,而要找對方算帳。
「那麼,你去問問定北吧!」
「你給弟弟撥個電話,成嗎?」
高掌西想想,搖頭:
「我沒這個空,你有的是秘書。」
「這個時候打給秘書嗎?」
「有什麼急事不可以等待到明天?」
莊鈺華聳聳肩說:
「我有重要事想跟他商量,謀求互相平分利益的緊密合作。」
天!高掌西差點拍額驚呼。
不知道有鬼沒有,自從北京開始,穆亦藍就像纏身索命的厲鬼,不肯擺脫。
「什人樣的緊密合作?」
「事態成熟時,不告訴你,你也會知道。」
高掌西只好不做聲了。
「掌西,告訴我,你對那姓穆的醫生,印象如何?」
高掌西已經把驚惶的情緒控制下來,故而對答得體。她不慌不忙的,把問題拋回對方手上去,道:
「你呢,你覺得如何?」
「可以相處吧!否則我不會想到合作,他不是個愚笨人,但聰明到哪兒去,就要觀察下去才知道了。」
高掌西沒有辦法再答腔下去,她明白一個道理,凡是對某人某事發生了興趣,就很自然地會探索對方的有關消息。
這個馬腳她不能露,也不敢露,所以只好閉嘴。
無疑,她仍心慌意亂的,肯定這又是一個無眠的晚上。
高掌西抱住一本她百看不厭的小說,斜臥在書房的沙發床上,呆視著一堆蠅頭小字,心卻飛越時空,浮游在雨漆漆、月朦朧的黃獅寨巔。
她想念著那兩天的情景,直至黎明達旦。
高掌西有一點非常過人之處,就是不論昨夜曾發生過什麼難堪難受難過的事,屬於過去的推悻,決不帶到今朝來。這怕是城內女強人的一般特色。
她回到高氏辦公大樓內,依然神采飛揚,不露疲態。沒有人會者穿她心上曾因過度的混亂而滲出過血絲,覺著微微的痛楚來。
高掌西才踏進辦公室,立即就一邊翻閱文件,一邊聽秘書給她報告是日要召開的會議以及要赴的宴會。
在秘書提及今天中午是跟高定北一起進午膳時,高掌西抬起頭來問:
「只他一人?」
「是的。」
「什麼時候訂下來的約會?我並不知道。」
「是這樣的。」秘書解釋:「原本今天中午,是德國來的彼特爾瓦先生,跟你洽談在中國共同設汽車修理廠的事情,可是剛收到德國的傳真,說飛機誤點了,彼得爾瓦先生趕不及與你見面,抵達後再來電話相約。剛好高先生走過來找你,問你有沒有約人午膳,我給他說了,他就囑我寫上他的名字。」
高掌西沉思了一會,沒有做聲。
秘書立即問:
「高小姐,有改變沒有?是不是要把高定北先生的約會推掉?」
她的沉默可能意味著不悅或已自有計劃,故其秘書有此一問。
高掌西答:
「不,不,我跟定北去吃中午飯好了。」
所以會有一陣子的猶豫,是因為高掌西一聽是高定北邀約,心就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不知高定北會不會在莊鈺華處得到什麼有關穆亦藍的消息,或者,等下午膳,高定北根本就在身邊帶一個人來。
這個人,她是願意再見著他呢,抑或相見真如不見?
她忽爾的心上歷亂起來。
自然,這個顧慮是多餘的。
吃午飯時,只高定北一人。
他沒有帶同他的好朋友出席。
這是否教高掌西失望了,抑或是深深慶幸,又逃過一關?連她都弄不清楚。越弄不清楚,該人該事越是記牢心上,這種催化作用,高掌西只好知之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