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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頁

 

  她仍靜靜地坐著,由得她們刺耳的聲音傳進耳朵來,滋擾著她懷記死者的情緒。

  「奶奶,你等下會否瞻仰遺容?』聽得出來是高鎮東太太沈婉湄的聲音。

  「我不去,你也別去,其實懷了孕是不該來拜祭的。你下來,人家也不會怪責你。」劉雪琴說。

  「左佑良跟鎮東是好朋友嘛,我不來鞠躬盡禮,說不過去的。且我去算過命了,說今年百無禁忌,不必、迴避紅白二事的。」沈婉湄的聲音充滿勝利感,又說:「二嫂,你說對不對?」

  「對,對,怎麼不對。但望你吉人天相,祖上百福。我就沒有這個膽量了。聽人家說,孕婦瞻仰遺容,那死者的魂魄會附在小孩身上的。」高耀南的妻子周婉玲語調分明酸溜溜的,怕是故意地在惹沈婉湄不快。

  「好了,好了,別說這些難聽話,我們高家子孫福大命好,百毒不侵。」劉雪琴慌忙道。

  「怎麼不見掌西?她不是跟顧秀娟很要好的嗎?」周婉玲說。

  「自顧不暇呢!」劉雪琴的語氣是刻薄的。

  「我看她也未必敢在這個非常時期出現在這種萬人攢動的場合,萬一被人指指點點的,就很難下台了。」

  話匣子一打開,就興奮得說個沒完沒了,在一個拜祭新喪的場合之內。

  這就是香江世情。

  劉雪琴的聲音原本就很尖細,在這個環境下揚起來,更是刺耳,伯左右隔鄰的人都把她們的話聽進耳裡去。

  「奶奶,你放低一點聲浪,怕隔牆有耳。」沈婉湄說。

  「我怕什麼了,高家自己人都不怕出醜,我有什麼好怕的,又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你們沒看到高掌西未鬧出事之前,我們老三那副不可一世的軍閥相,活脫脫像老爺沒有了她的寶貝女兒,整個江山就會塌下來似。說起來,這也是你們兩個沒好好鼓勵丈夫上進之過了。」

  「奶奶,你的兩個兒子常有句廣東俗語掛在嘴邊,說:『好佬伯爛佬,爛佬怕潑婦』。他們倆懶得跟高掌西爭權奪利呢!」

  「現今證實還不只是個潑婦。我看這場婚外情也鬧得太不成話了,一點都不給莊家和高家留面子。這幾天,我上理髮店、去健身院、跟朋友搓麻將,聽到的風言風語可多了。朋友拉著我問長問短的,問我們的三姑娘是否私奔了。哎呀,我這人可又是直腸直肚,要我說謊隱瞞真相呢,我又做不出來,所以,只有尷尬地支吾以對,弄得我面紅耳赤的怪難受。」

  「奶奶,老爺對這事怎麼說了?」

  「他怎麼會跟我提。不過,他不跟我說,我也得跟他講道理了。萬一高掌西跟了那姓穆的,她會不會夾帶私逃,影響到高氏的生意與資產了,也不得不提防一下。他高崇清怕今次最走了眼,弄到陰溝裡翻了船,有苦自知,別害了自己的兒孫就好。」

  哀樂已然高奏,額外地能催谷人的眼淚。

  高掌西淚如雨下。

  除了哀悼自己的好同學之外,肯定還痛心於世紀末都會內表現於豪門富戶之內的這些恐怖人情。

  誰都在伺機棒打落水狗而後快。

  在個人利益跟前,不但沒有人情,連親情都不會有。

  活在世上的人,除非是風生水起,否則一旦遭遇巨難,始終是孤伶伶的一個人,面對一切。

  不會有風雨同路。

  不會有同舟共濟。

  顧秀娟就很明白這個道理。

  反正只是自己一個人無牽無掛無慮無憂,那就是否定離這個世界,也沒有太大分別。

  因而顧秀娟去了。

  一聲刺耳刺心的「蓋棺」,像把高掌西整個魂魄都一齊攝過那七尺銅棺之內了。

  再抬頭望著顧秀娟遺照上那富泰安詳的微笑,似聽到她的聲音說:

  「掌西,別了,你走吧,走出去,重新為人,記住,你永遠要對我唯命是從,警無反悔。」

  高掌西待送殯的人群散掉了,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已在清理靈堂,趕辦下一場喪事的佈置時,才緩緩地從角落處站起來,往外頭走。

  到了殯儀館的大門口,忽然有個人衝前來抓著她的手臂,叫她:

  「掌西。」

  高掌西一抬頭,就看到了夏真。

  「夏真,是你!」

  「快隨我來。」

  夏真說罷,拖著高掌西的手就走,慌忙鑽上了那輛夏真停在殯儀館橫街的私家車上。

  「是我的車子。」夏真補充:「我們先回家去。」

  夏真是自己開的車,一路上竟沒有再跟高掌西說話。

  高掌西雖然很喜歡,也很信任夏真,可是,總覺得情況有點怪異,於是忍不住問:

  「什麼事,夏真?」

  「關於你的事。」然後夏真又補充,「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然後夏真看看手錶,道:

  「我們得趕回去,差不多是約定的時間了,幸好沒有堵車,轉了這個彎就到我家了。」

  果然,車子停在跑馬地一幢光潔的大廈停車場後,夏真就帶著高掌西到她自住的單位去。

  那是一間近千歎的住宅,裝修得非常雅致,一系列的杏色與啡色傢俱,配襯著幾盆茂盛的綠色盆栽,相當的醒目而又溫柔。

  室內的氣氛跟女主人是一個調子的。

  「你坐,我給你弄杯咖啡。」夏真說。

  她的廚房是開放式的,故此一邊燒咖啡,還能一邊跟高掌西說話。

  「電話隨時會響,你就先接聽,講完了電話,我們再談。」

  高掌西有點莫名其妙,問:

  「我接聽電話?」

  「對,因為是十萬火急找你的。」

  高掌西正想問是誰找她時,電話鈴聲就響起來了。

  高掌西瞪著電話,終於抓起來接聽。

  對方問:

  「是掌西嗎?」

  天!

  那句話一說出來,活像久旱之後的一場甘霖,痛灑在祈雨已久的高掌西身上,開心得她幾乎手舞足蹈。

  「亦藍,亦藍,是亦藍嗎?」高掌西問。

  「是的,掌西,你這些天究竟怎麼樣?找你找得好苦啊,你令我太擔心了。」

  高掌西失笑:

  「亦藍,你把我要說的話全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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