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灑金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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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有這麼嚴重嗎?」我微微嚇了一跳。

  第一次,我發覺這金馬玉堂的世家會有這種經濟上的危機。

  「大少奶,實不相瞞,九老爺之所以跑來與我商議,就是彼此核對一下,看以金家可能有的收入,能否抵消月中家用,如果不成,便得把一些房產變賣了。顯然地,以目前的花用程度和速度,就是在正常情況下都會產生現金拮据。」

  我咬咬下唇,問:

  「長遠呢?」

  「還是現金短缺的問題最需要解決,九老爺說,多個現錢傍身,以策安全。他要我千萬把這幾句後傳遞給你知道,想辦法。」

  「這幾個月綢緞莊的生意如何?」

  「一落千丈,人們都沒有興致和能力去做錦上添花之舉。」

  那就是說,風聲緊了,都在抓住手上的現錢,以防萬一。

  我點頭,表示會意了,便答:

  「林泊,煩你轉告九老爺,我會好好的急謀對策。」

  對策其實並不容易想出來。

  可是,情勢似乎迫在眉睫。

  我不是不憂心慼慼的。

  身邊沒有一個能商量的人,那種無助的感覺實在叫人難受。

  詠琴如果能快快成長,分我的憂,那會多好。

  甚至母親若可以就近照顧,也是好的。

  現今唯一能談談話,助我把心上的疑問擔掛宣之於口,以減省精神壓力的人,就只有小叔子耀暉。

  「耀暉,如果你大哥忽然回家來就好。」

  耀暉同意地點頭:

  「這樣你就可以告訴他,詠琴將會有個弟弟或妹妹了?」

  「啊!不!」我笑說:「不是為這件事,這件事,我已寫信告訴他了。」

  「有比這件事更大的事發生嗎?」

  「有的,我正在苦無對策,盼有個親人給我拿主意。」

  「大嫂,如果我快點長大,就能幫你。」

  我拉起耀暉的手,拍拍,以示感謝。

  「就是掛長途電話或拍電報給大哥,也不管用,遠水不能救近火。是有這句話的,是不是?」

  「是。」我歎氣。

  「好不好再通知姻伯母來一趟?」耀暉一副很認真的樣子,還蹩著雙眉說話。

  「令她老人家擔掛,我又不願意。」真的左右為難。

  「其實,我相信姻伯母要是來了,還是向你講那幾句耳熟能詳的話。」

  「什麼話了?」我一時間也記不起來。

  耀暉煞有介事地故意拖沉聲音,學著母親講話的模樣,說:

  「姻伯母不總是說:

  『心如,最緊要是為自己著想,爭不來的事不爭,要爭也得對自己有實際利益才好。』」他這麼一說,真逗得我輕鬆了。

  「好,耀暉,讓我想想如何去爭。」

  是一言驚醒夢中人,我心上於是先有了個底。

  翌日,吃過了早點,我便抖擻精神,走過三姨奶奶的一房去拜訪。

  三姨奶奶正跟二姨奶奶聊天,看到我,便說:

  「稀客呢!」

  我笑,點頭請了安,便也不客氣地坐下來,打算跟她們好好地談。

  碰巧這兩個女人也在一起,更方便。於是說:

  「我有事要來請教兩位奶奶。」

  「自己人別說客套話,有什麼事你只管講,反正我們這段時間有空,麻將搭子還沒有來。」

  「是關於家用方面的事,恕我直言不諱,這些日子來,我把家務接過來管,發覺這頭家不易當,支出的數目極大,到近月,實不相瞞,已有入不敷支的情況出現。」

  三姨奶奶冷冷地答:

  「大嫂,你不是認真的吧?金家也會入不敷支?」

  「坐食會山崩,這是常情常理。」

  「金家這座山不小呢。」二姨奶奶說。

  「拿金家做靠山的人丁也不稀薄,想你明白。」

  「大嫂的意思不妨直說,是來提出問題,抑或指責?」三姨奶奶瞪一瞪眼,這樣說了。

  其實是做賊心虛的表示。

  我從容地答:

  「來跟你們商量如何善後。事實擺在目前,九叔的租務有很大收賬的困難,綢緞店生意衰落,我們家的花費幾倍於前,這些都是有賬可核查的。」

  「哎呀,你的主意是要我們也來省吃儉用,是不是?嘴上沒有提出譴責說話,聽語氣都聽出來了,大嫂,我們是行橋多過你走路的人,會不清楚你意欲如何?」二姨奶奶的臉色忽青忽紅,煞是熱鬧。

  我先沒有回答,靜觀其變,再作道理。

  二姨奶奶是分明的還要爭辯下去,倒是三姨奶奶比她眉精眼企,看我並不即時反應,可要把我催逼一下,說:

  「那麼,大嫂你又有何高見?」

  「善後的方法不外乎循兩條路徑走,其一是開源,其二是節流。」我答。

  「如何開源?又如何節流了?」

  「都要群策群力。先談節流吧,我看哪一房的用度都有個規矩規限才對,不應有誰有權予取予攜。」

  我的這個建議無疑是對她們很具挑戰性的。

  二姨奶奶忍無可忍似的吊高了嗓門對我說:

  「你是指誰在予取予攜了?」

  我因為老早有了充足心理準備,打這場硬仗,倒很能滋油淡定地應付。

  這一次的旗開得勝,讓我明白,有備而戰的重要,在以後的日子裡,知道什麼叫不打無把握的仗。

  我很平和地答二姨奶奶:

  「我們金家的每房每戶,都在予取予攜。予取予攜的意思是沒有常規定例,總之覺得要用就徑往賬房支取。我們在座的這三房不都是如此嗎?」

  既把我自己都放在譴責之列,對方就無話可說了。

  在某些戰役上,要把敵人擊敗,是要作某種程度上的陪著殉葬的。

  「那麼,大嫂,你的意見是要如何改善,是不是建議我們一起不穿不用,極力省?」三姨奶奶問。

  「其實呢,我們也不算是怎樣的揮霍,只是彼此未曾照應,故此在預算上失控了一點,都是無心之失。我倒建議自今以後,每房因著自己的條件而分一個定額家用,大家照比例支款。哪一房要花要省,悉隨尊便,反正花的省的都是已撥歸名下的錢,人人只對自己負責,旁人休得妄議。要是哪一房有急用,要把家用提高,則其餘的都照比例攤分,那就不待薄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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