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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頁

 

  「如果我告訴你,我已經肯定愛上了你,你會相信?」

  香早儒並沒有說出口來。但他那棕黑的眼珠子在明亮的眼眶內流轉,表露的神情代表一切。

  然後他把手伸出來,撐住了升降機的那面鏡子。

  再俯首向前,吻在孫凝的劉海之上,沿沿而下,以至終於捕捉到她的熾熱紅唇。

  孫凝整個身子在顫動著。那不是反抗,而是一種很自然的緊張反應。

  對於一種很遙遠的,似曾相識,而又不再可追可認的感情衝動,孫凝需要一陣子去適應、去接受、去容納、去嚮往。

  那不是他們的初吻。

  然而,感覺那麼聖潔無暇,令他倆不期然地極端駭異,加倍興奮。

  香早儒托酒店租來了一部汽車,把孫凝帶上車去,風馳電掣地開到馬路上去。

  兩人都無話,在回味著剛才的一幕。

  完全是醞釀很久而生的風暴似,吹得人東歪西倒,昏昏然.不知如何才能使神智清醒過來。

  「我們要到哪兒去?」孫凝終於問。

  「不知道。跟你在一起就好,不管到哪兒去。」香早儒說罷,握著了孫凝的手,只餘一隻手緊握轉盤。

  「到哪裡去倒不是個大問題,別是太年輕就得上奈何橋就好。」孫凝說。

  「什麼?」香早儒驚問。

  「在商場上,你或可隻手遮天,在駕駛術上,你真的應付得來嗎?」

  香早儒聞言哈哈大笑道:

  「原來你還未準備跟我有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意願?」

  「差太遠了。」

  「總有一天你會的,指日可待。」

  「你自負過甚。」

  「我有十足十的把握。」

  車子終於開到了一個廣闊至極的廣場,是露天的電影院。

  「我們看什麼電影?」孫凝問。

  「不知道。讓我問問去。」

  香早儒走下了車。回來時手上捧了兩個托盤,上面載滿了食物。

  一屁股坐卜來之後,就把汽車前面的遮擋陽光用的帆布簾子垂下。

  「我們不看電影?」孫凝問。

  「到這兒來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孫凝稍稍紅了臉,也沒有再說什麼,接過了托盤就起勁地吃。

  「你很能吃。」香早儒側著頭看孫凝,笑。

  「怎麼?你笑什麼?」

  「笑你。沒有人會像我一般,有機會看到你如今的這個從容的吃相吧?像是個有聖誕大餐可吃的歡樂女孩。」

  孫凝稍稍呆住了。這是她認為對自己至高無上的讚美。

  今時今日,還有人認定且看到她童真的一面。不是所有人的眼中都覺得她孫凝是頭只會張牙舞爪的黑豹,分分鐘要擇人而噬嗎?

  在江湖上行走的女人,不能怯懦,不能軟弱,不能畏縮,不能過分善良。

  這些外在環境的壓力造成的要求,一遇上對自己苛刻的入,就立即被冠以惡名。

  一句霸道就抹煞了所有堅強壯志,一句犀利就替代了所有精靈身手。 

  白白地,不時地蒙受冤屈。

  如今在一個馳騁商場的男人心中,竟看到自己真實的一面。

  且最難能可貴的就是他肯承認。

  太多太多人在身邊對自己不喜歡的、妒恨的、要打擊的人與事不肯認帳,不肯承認對方的成就與好處。

  孫凝身受得多了,因而她對香早儒甚是感激。

  女人,尤其在人海中有過經歷的女人,會為一些很奇妙的個人感覺而表示感恩,真是不可思議的事。

  孫凝很快地吃罷,然後舒服地呼一大口氣。

  再下來,香早儒把車背調後,讓彼此都可以平臥在車內,又按動了車頂的窗門,好讓頭上出現一顆顆細碎的星星。

  再詩情畫意沒有了。

  孫凝忽爾覺得疲累,她打了一個呵欠。

  香早儒問:

  「你疲倦了?那就睡一會兒,我們再開車回去。」

  「你呢?我睡覺,你幹什麼?」

  「我看你睡覺。」

  孫凝噗嗤一聲笑出來了。

  果然,她很安心地閉上眼睛,很快很快地就覺得自己已走進夢鄉。

  當一個女人感覺到安全,又當她了無牽掛時,她就容易入睡了。

  夢裡是一片如茵的綠草。

  孫凝看到一個赤足的女孩,腦後搖晃著兩條粗辮子,在朗日清風之中,奔跑在草坪之上。夢中還有一個男孩,那男孩跟女孩說; 

  「孫凝,不要再逃跑,不要再避開我。」

  他叫她孫凝呢!然後那個叫孫凝的女孩抬眼望去,眼前的男孩那麼地像一個細了幾號的香早儒。

  「早儒!」孫凝喊。

  「嗯,是我!」

  孫凝再睜大眼,看見的不只是黑漆長空上的一些小星星,且是一張比夢中更優美更成熟更醉人的臉。

  「你睡得好香!」香早儒說。

  「我實在累了!」

  「我知道。」

  香早儒伸手把孫凝額上的劉海撥開了,雙尹捧住了那張端麗清秀的臉孔,吻將下去。

  這一吻是冗長的、不捨的、深情的、決絕的。

  香早儒尤其興奮得整個人飄飄然如飛上雲霄,只為對方沒有抗拒,沒有迴避,沒有羞澀。

  他真切而實在的感受到孫凝很舒暢地、不打算保留地、甚至任情地、肆意地通過這個熱烈的擁吻,把她整個人溶入香早儒之內,接受他向她奉獻的情愛與保護。

  對於情人,相敘的時間永遠是短暫的。

  香早儒與孫凝如是,香早業與方佩瑜亦如是。

  這是逗留在華盛頓的最後一夜。

  香早業與方佩瑜在酒店的房間內緊緊地相擁著,有一點點像要聯手合力對抗一分一秒地無情溜走的時光似。

  「怎生地球在這一刻靜止下來,永遠不要再走動就好!」

  方佩瑜抱著香早業的腰這樣說。

  「我們回港去還是有見面的機會。」

  「對,要在香早業夫人指縫漏出來不需要你侍奉在側的時間才能見面,你每天有二十四小時,每星期有七天,每年又有三百六十五日,不是每天每時每秒都用得著,當然會有我的份兒。」

  「佩瑜,我們難得兩個人在一起,開開心心、舒舒服服地過一夜,你何必鬧性子,破壞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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