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芳草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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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住了他:「大姊只是順路到我們公司來買點化妝品,也許我改天再跟她見面好了:」

  現代女性不流行故作矜持這件事了吧?況且我們是同事。我也實在沒有心情再聽大姊訴苦。跟孫世勳吃頓午飯是好的,我的意思是可乘機多瞭解孫家以及孫氏的發展計劃,資料對工作的成敗一向都很重要。

  我搖電話到沈寶河家,她自己接聽。

  「大姊嗎?今天中午我有政治飯,不能跟你見面,」

  「你姐夫今晨3點半才回到家裡來,我跟他又吵了一頓!」

  「這樣子不是辦法。」

  「怎麼樣才是辦法呢?沒有人教我,」

  「大姊,你今年幾歲了,孩子都快上大學呢!我跟你說過多少遍!」

  「再說一遍好了!」大姊似在電話裡哭泣。

  「今天中午真的不成,約會很重要,」

  「寶山,你別重蹈我覆轍,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你說到哪裡去了,我中午的約會是公事!」

  「那麼放工後,我回家等你!」

  「不,別讓媽知道,煩都煩死,在外頭跟你見面好了!」

  「6點,半島,」

  「不成7點才下班,只能喝半小時茶,我還有公事晚宴!」

  「寶山,你賣身給孫氏了?」

  我原本想說賣身給孫氏也沒有什麼不好,還是忍住了,大姊這人好敏感的。我不要她胡思亂想。

  我跟孫世勳在凱悅酒店的餐廳吃中午飯。

  他告訴我,小時候家在劍橋,住上幾年才搬去倫敦的。

  「劍橋很美!」我說。

  「年紀小時並不曉得欣賞,我去時才滿週歲,剛和平!」

  我心算,沒有造聲。

  「我是快50歲的人了。」

  「對,就有資格申請社會福利處的生果金了!」

  孫世勳大笑。

  我說過,他並非美男,然而,很男人的樣子,尤其是笑的時候,不論微笑、大笑,都教人看得舒服,產生安全感。

  「你在孫氏要內外兼顧,很勞累,如果任由你選擇,喜歡主內還是主外呢?」

  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我選答其中一項,他會不會就在以後的日子裡只讓我在內與外之中主持其一。我該告訴他實情,我是喜歡內外兼顧,一把抓。權位到了自己手裡,不能再放出去,否則,有可能從此潰不成軍。

  然而,如果他在試探我在處理私事上頭的品性動向呢?

  最理想的女人也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可是,不一定符合孫世勳的個性,他似乎比較內向。

  「我的適應力十分強,只要心甘情願,什麼類型的工作都可以應付得來。」我認為這個答案比較得體,且有彈性。

  「什麼樣的人生角色也不介意演嗎?」

  「可以這麼說!」

  蓬門碧玉抑或豪門巧婦,纖纖弱質還是女中丈夫,我都可以應付得來。自問扮什麼似什麼!誰出生後不想活得好一點,那就只有鍛煉做人的演技,臻於化境。

  「我得向你學習了!」孫世勳的興致很好:「我是認真的,回到孫氏來,分明要演另外一個人生角色。舞台陌生,對手難纏,頭頂的燈光一打下來,我原形畢露,台詞念得生硬,連一雙手都不知往哪兒放?」

  「英國的戲劇造詣一流,英國人的城府更探,你能不近朱者赤?」

  「其實,我一直不適應!我比較喜歡開朗坦誠的個性和生活。」

  我默然。自知說錯話了,英國人手段之老奸巨滑,正是現今香港人一邊擔心;一邊無可奈何地窮於應付的,怎麼拿來比他呢,豈只不是恭維,且是諷刺!

  「我其實覺得大哥在美國長大,不會凡事斤斤計較,我相信他會有商有量。他們只是過慮!」

  他們是誰呢?除了章尚清,起碼還有一個,他母親?

  我不能如此直接發問。於是旁敲割擊:「章老很緊張孫氏數目的來清去白,根本就該如此,沒有人會傻到做假賬,為了省稅,划不來!」

  我從來都認為險不妨冒,但效果要能彌補擔驚受怕的損失很多很多倍,才值得。

  「世功的計劃並非如此!他並沒有建議隱瞞盈利,相反的,我聽章伯前天晚上跟我提及,世功是要自今年開始,將實際收益在賬面上倍數增大!」

  「為什麼?」這是直覺反應!

  「我也不大明白,你知道在商場上,我是初哥!」

  當然,他是,我不是!

  我再想探一層,就領悟出不少眉目。

  但覺背上有點發冷。

  立時間明白為什麼章尚清要把我也叫在一起,隆而重之地囑咐,以後孫氏的賬目非要一清二楚不可。因為公司賬目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這個公司秘書部頭頭責任非輕!

  追查罪咎,簡直可大可小!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過分敏感,但商場上的確有過傳聞,說一些處心積慮的公司,故意虛報或虛構盈利,其實旨在短至一兩年,遲至四五年內謀取更大利益。譬方說,公司業績優異,姑勿論將之上市,可以作為議定股價之有利本錢,使集資數目更為可觀,或者轉手賣予私人時,索價更高,都足以抵銷年來可能負擔之公司稅而有餘。莫非孫世功有此深謀遠慮?

  章老在處理生意上頭一直崇尚務實忠誠,不喜花招計謀,故而憤然反對。他沒有在我面前提及孫世功的建議,也許就是怕我是商場的識途老馬,一下子洞悉乾坤,立時間嚇得亂了陣腳,反為不美。

  倒是孫世勳為人忠直,不防有詐,就更要直接地提醒他,商場之內,驚濤駭浪,誰說不然??br />
  工作上頭,我的態度永遠是寧枉母縱,我不管自己是否踩著了芋夾當蛇。總之,孫氏已非昨日,龍蛇混集,非額外留神不可??br />
  說到底,午飯還算是在愉快的氣氛中用畢的。

  況且定下神來,就覺留心足矣,擔心是不必的。江湖上的風險,此起彼落,無日無之,天天新款,永不言倦。 

  沈寶山跑了10年有多的碼頭,也算是從小嚇大的了!

  只稍微擔心這孫世勳要如何碰個頭破血流,才能成長?

  最好有個自己人不住在他身邊提醒他就好了。 

  忙碌使時間過得飛快,

  小冬妮在下班前提我要到半島去跟大姊見面,8點又得跟捷克來的水晶廠商晚宴,席設半島嘉地斯。

  「原本在麗晶宴客的,我看你反正在半島跟歸太太飲茶,省得你又要跑過對面,乾脆把晚宴地點改了。你姊妹倆談心完畢,只管走上二樓便成!已通知赴宴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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