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芳草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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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大姊,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舞台上的每個角色,都有不相伯仲的難度。」我安慰她:「我也會得想,寧願有個像樣的家,志不在朝朝暮暮的恩情!總好過在外頭風吹雨打,再強的女人自己站在人前,會得矜貴到哪兒去?不是局中人,不明所以!況且,服侍一個老闆,總舒服過應付整個董事局的兒」

  大姊聽了我這篇話,心平氣和得多:「是的,骨氣也要有金錢支持,無權無勇,躲在娘家偷生,也不見得有何自尊!」

  大姊是開竅了!

  「對啦!大姊,只要你肯妥協,他沒有不讓步的道理。

  你試試努力扮演一個完全被害的角色,贏得小姑、子女、親朋戚友甚至輿論的支持,你的勢力就大了!」

  「歸雄年似很愛她的模樣!」大姊垂下了頭。

  「歸雄年也曾愛你!」

  「人是善忘的,只顧眼前。」

  「那也不見得愛她,等於—定不愛你,他肯三更二鼓還回家來就是證明,你別胡亂衝動,自毀長城,此其一。

  而且,歸雄年愛那女人愛得是否足夠是個關鍵性的問題,只有愛她愛到難以控制,對方才可為所欲為,此其二。」

  情場如商場,都是戰場。你要收購,還真要買家肯出個好價錢支持。針不刺到肉不知痛,除非收購對像前景明朗,否則誰不贊成一動不如一靜?再說,應付收腳行動的法子之一,是籠絡諸侯,呼籲爭取所有有能力影響局面、手上持有股權的眾親朋戚友、社會人士,都站到你的一邊去,再下來,孤注一擲,來個反收購行動,又有何不可?

  「寶山,有妹如你,我真正安慰!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找你商量,總會尋出個辦法來?」

  我苦笑。賣花之人插竹葉:

  「我走了!還得去赴宴!有事就給我搖電話好了!」

  「寶山!你自己呢?」大姊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怎麼了?」

  「你有36歲了吧,還是37?」

  「還未足35呢!」

  「你計西曆?」

  「當然。」

  「35也不小了!你打算就這樣子過一輩子嗎?」

  不然怎麼樣呢?登報紙徵婚?

  「聽你剛才的說話,就算故意說來安慰我,也必有幾分真情在內。況且,姊妹上頭,實話實說,如此年年月月,春去秋來的枕冷襟寒,也很難受!」

  我當然有過一頭撞進浴室,照頭照腦淋個蓬蓬冷水浴,讓自己平靜下來的晚上。

  只是親如姊妹,也不便,更不想傾吐。

  職業女性能征慣戰,報喜不報憂,因為解決不了的困難,說謂了嘴,徒增牽掛,於事無補!

  我更怕人家關懷過甚,處置不當,反成笑柄。誰敢擔保不會有人以悲天憫人的口氣,去報導我寒夜孤襟的淒苦,只怕翌日城內各路仇家,都笑歪了嘴!

  我決非顧慮。友儕之中,有女友加官晉爵,調派至紐約左當份好差事,既是薪高職厚,尋且有機會申請為永久居民,其實是雙喜臨門。誰知她一時不慎,在給朋友的信中略道美國東岸嚴寒,上班勞累,香港滿城立即傳頌,這位小姐在被邦飢寒交迫!差點沒把她說成潦倒街頭,無人問津!

  商場上見慣了刀來劍往,小心眼的人實在太多,都容不下別人的風光。伸長脖子看見你老是風生水起,等來等占都沒有時差運蹇的話,他們就會乘勢誇大,製造假象,實則志在平衡自己心頭的妒嫉!

  我怕極了江湖是非,故此決不供應任何易於為人誤導的資料。連親生姊妹,都信不過!

  捷克水晶廠來了位總經理,老婆跟著一道來免費旅遊。我招呼他們吃頓晚飯,略盡地主之誼。

  才坐下不久,竟看到孫世勳出現。我好奇怪,一直蹬著他,不明所以。

  他倒很大方地走上來,跟嘉賓握了手,還說:「我走到麗晶酒店門口.才想起秘書小姐告訴我,改了在半島酒店晚宴,來遲了,對不起!」

  孫世勳轉面向著我,輕聲用廣東話說:「章老要我來跟你偷師!」

  我笑。

  多麼實用而可喜的借口!

  酒過三巡,捷克洋鬼子雅興大發,把我請到舞池中共舞。

  孫世勳只好禮貌地跟洋婆子成了一對兒。

  嘉地斯的舞池很細,來這兒吃晚飯的人又都不一定有此雅興,故而只得我們兩對人在充撐場面。

  跳過了兩支音樂,孫世勳有意無意地交換舞伴,把捷剋夫人物歸原主。

  「你的舞,很輕盈!」孫世勳對我說。

  「江湖伎倆,總有一兩度,以之應變!」

  我們都笑了。

  以後就沒講話。

  悠揚悅耳的樂音源源不絕,老是沒停。

  孫世勳握著我的手,收緊了一點點,輕微地摩沙了幾下。

  我是覺得的。

  一旁的捷剋夫婦,向著我們滿眼含笑。

  我尷尬得下意識地把臉略藏在世勳的胸膛與肩膊之間,不敢動,也捨不得動。

  嘉賓住在麗晶。晚飯後堅持不讓我們送他們回酒店去。

  「讓我們兩老漫步走回去,欣賞一下香港夜景,美麗如我們出產的水晶。」

  我們其實是老朋友, 5年前孫氏已開始代理他們的水晶產品,鉛質本不及其他牌子的重,勝在雕工精細.配合香港中喜歡花巧的口味,故而銷路甚好,貿易夥伴的關係因而也甚是親切。

  他們每一年半就來東南亞一次,不算稀客,不愁認不得路。我們就告辭了。

  「我的車子交了給半島,就停在門口。」孫世勳對我說。

  我沒有反對讓他送我回家。

  停在跟前的是輛白色車身,杏色包皮頂的最新款勞斯萊斯。

  我坐上去,繫好安全帶,說:「完全英國佬的作風!」

  他笑:「錯了,我在英國只開福特!章老給我訂購下來的!」

  又是章老!

  事無大小都給他安排似的,不知要不要連配偶也給他物色好!

  我的心又撲撲亂跳,也許剛才喝多了白酒。

  「我比較喜歡老式的勞斯萊斯,但高頭大馬的樣子,只宜有司機開,很多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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