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千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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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頁

 

  我拜訪練彩華,就是跟她商議婚紗的設計。

  當然不是由練彩華動手設計,全城最棒的時裝設計家還是缺了國際聲名。而我的婚禮將不惜功本,不只要震撼香江,且要趁此良機名聞寰宇。

  有錢人要識得花錢、肯花錢、又有具意義的場合配合,才值得人傾慕。

  「練小姐,要勞煩你花時間,替我跑一次意大利和法國,物色全套婚禮的必須衣服飾物,借助你的眼光,與人際關係,看誰個設計師的口味最配我的外型,事成之後,真要重重答謝!其實,你的設計已價值連城,不必外求,只是時興歐洲手工,才勞你的大駕!」

  「江小姐,太客氣了。能有機緣為江小姐的大婚略盡綿力,既是光影,又是難得的生意,我非常地高興。」

  練彩華原來不只是藝術家,且是個有手腕的生意人。現今世界不同了,無人鑒賞與爭取的藝術,不算是成功作品。藝術家也要吃飯,且懂得如何吃得講究。

  在練彩華的辦公室一磨,就差不多已是半個下午,女人一接觸到服飾問題,必定情緒高漲,難捨難分。

  康妮的電話竟接到練彩華的店來給我,忙說:「江小姐嗎?何耀墓先生十萬火急找你!」

  跟著是何耀基的聲音:「股市剛收,利通銀行的股份—直向下滑落,我真的擔心,似乎不只是市場謠傳收購偉力電訊一事有所影響,可能有人乘勢出貨。」

  真是杞人憂天,控股權握在我手,不見得有人聯同其他散戶,一齊流放大批股票在市場內,造低價位,況且利通股票下跌,對我無益,對誰有利?

  「股份時有波動,不一定有什麼特別原因!」

  「福慧,你太樂觀了。我相信最大的可能性是美國電腦行業的報告風聲甚為不利,大夥兒對你的動向有所衰示。」

  荒謬!七億元之於江福慧雖未至於是九牛一毛,要拿出來作一次私人投資,也是探囊取物。

  若非父親遺產仍未跟稅局清算妥當,我能運用的資金豈只七億?我需要利通股東與市場股民認可才能買賣我喜歡之物嗎?沒由來的自貶身價。

  「福慧,福慧,還有更令我擔心的,幾間分行都報告,今天下午出現的提取存款客戶比平日多,這現象我並不樂觀。」

  「你查清楚了,再說吧,我很累,這就回家去了,有事再找我!」

  實在太掃興了,我悻悻然收了線,根本再無心情回利通去。

  搖了個電話至富澤商人銀行去找青雲,他又仍在會議之中,他當然忙,今天已經將巨款過戶到他可以全權打理的信託戶口去,他要處理的事務正多呢!

  百無聊賴之餘,我只好先回家去。

  少有在園子裡,乘著落日餘暉,看浪湧千堆雪。

  我囑傭人泡了杯冰茶,坐在搖椅上,蕩來蕩去,增加我微醒的舒暢。

  遙見瑞心姨姨正在園子的另一頭,彎下腰身,剪理著我種的杜鵑。

  夕陽斜廂下的這位年已花甲的婦人,動靜顯了一點憔悴。我忽然想起,要替她的晚年設想一下了。怎麼父親不曾留給她任何家產呢?一定是怕因此而引起世人的揣測。尋且父親深知瑞心姨姨留在江家一輩子,於願已足,並不需要再給予她什麼物質的饋贈了。

  然,為什麼人總因為洞悉對方的要求底線,而不肯自動地寬容呢?以父親的資產,就算撥個八位數字的金額給瑞心姨姨,又算得了什麼呢?這樣吧!待我出閣的日子來臨,就趁機給瑞心姨姨一封一千萬元的大利市,算是她帶大我的報答了。

  瑞心姨姨是無論如何捨不得離開江家大宅的了,但手上有豐裕資產,心情與身份總會安穩得多。

  現今,那些打住家工的女傭聲勢不同凡響,無非是口袋裡有個積蓄。瑞心姨姨在扛家多年,何苦要她孤寒若此!

  無論如何,對程張佩芬與瑞心姨姨,總不應厚此薄彼。

  所謂衣食足而後知榮辱,也真只有身在福中之人,才有關顧愛人的心思情緒。

  已然日落西山,夜幕逐漸低垂。

  長空黯淡.哪兒有點點繁星?嫦,蔣幗眉不是說過「無須頭上有星光燦爛,只要人生路途上長伴有人就好了!」

  現今,不正好如此。

  突然的想起蔣幗眉!

  我竟有好一段日子沒有跟她見面了。如今幗眉的情況會怎麼樣?我和青雲的發展,她已經知道了?我們雖不招搖,卻並沒有刻意隱瞞。她,傷心嗎?

  說到頭來,我倆還真是兩小無猜、一同成長的閨中密友。感情親如姊妹,我對她還是關心的。

  帽眉從小到大都遷就我,愛護我,這份感情,我是無法忘記的。成長以後的那些朋友交情,實在不能跟帽眉的同日而語。

  更何況,我的家勢造成了嚴重的心理障礙。自懂性開始,我就對任何人的友善,表示懷疑,怕一干人等都是帶著機心而來,企圖利用我的感情去建立他們的利益。

  只有幗眉不同。

  自五歲那年,我被老師選中了要在聖誕節聯歡會上表演舞蹈,幗眉就在每天放學排演時,默默地抱緊了我扔下的書包,站在一旁陪伴我、欣賞我。除了我的脾氣我從沒有賞過她什麼!

  一晃就是二十多年的日子,真想不到如今會為了一段男女私情而與這位摯友生了嫌隙。

  這不是我願意的。但望上天見伶,保佑幗眉早日覓得如意郎君,像我如今般踏實、幸福、開朗。

  總要找個適當的時機,跟幗眉見面才好。否則,拖下去,更易惹出難以解釋的誤會。

  「福慧!」

  想得出神時,有人在背後輕喊我一聲。

  「幗眉!」我好開心,怎麼生活竟會如此地得心應手,才省起曹操,曹操即在眼前。

  「來,來,坐著,我剛想起,我們有好一段日子不曾見著了。……我很有點掛念。」

  話說出來有點靦腆,仍怕幗眉心上有刺。

  「福慧,我來,是有要事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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