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花魁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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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頁

 

  飯後,真不知是有心抑或無意,潘浩元跟我坐到天台花園去乘涼,卻不見潘光中與 賀智走來加入我們的行列。

  女傭給我們擺上了各式鮮果時,我乘機問:「賀智他們呢?」

  女傭答:「跟少爺在書房裡聽音樂。」

  潘浩元立即樂不可支地說:「光中要找到知音人了,我那媳婦對音樂與文藝一點興 趣都沒有。」

  我心砰然一動,臉色抹下來,不置可否。

  潘光中究竟有沒有把自己的實況給賀智說明白了。

  故意隱瞞,抑或誤導,都罪加一等。

  像從前,賀敬生從第一天開始,就擺明車馬,可從沒有瞞過我什麼。

  是我自願上鉤的,也叫沒法子的事了。

  當然,其時賀敬生的身份,實在家傳戶曉,要瞞也瞞不住。否則,他可能也不會如 此坦白。

  迫至走投無路才豁出去,這不能叫做坦誠和大方,或許,我的心是太偏著敬生一點 了。

  女人就有這個毛病,一旦喜歡誰了,就會得為對方找借口,根本都不勞男的做什麼 功夫,一切水到渠成,且言之成理。

  無他,只一句話,情投意合之下,沒有什麼能阻擋得了。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冷了?」潘浩無問。

  「一點點,人有點累,就會覺得額外清冷。」

  「要不要下樓去?」

  「好啊,也是告辭的時候了。」

  「不多坐一會?」對方是有點戀戀不捨。

  「我們還有多天勾留呢!」

  我覺得有快快帶走賀智的需要。今兒個晚上,是要找機會告訴賀智,潘光中早已有 妻並有子。

  那潘光中堅持要代表他父親送我們口酒店去,我也不便推搪,就由得他算了。

  一路上,三個人都不多話。

  其實,以我的觀察,光中是個相當文靜而沉默的人。見了他多次,話都不多,不像 父親,健談爽朗。

  這種陰沉的性格,真不可不防。

  翻心一想,在內歎了一口氣。只為他是有婦之夫,在我的跟前少了一重可利用的條 件,我就如此自以為是把罪名編派到他頭上去,也真是冤枉的吧!

  賀智和我,分別回酒店房間休息。

  我們的房間毗鄰,中間有一道自由上鎖或開啟的門。

  浴罷,披上了睡袍,輕叩那扇門,想到賀智房去跟她聊聊天。

  沒有人響應。

  中間那扇門原來沒有上鎖,我推門進去,邊喊:「三小姐!三小姐!」

  整間睡房與浴室空空如也。

  賀智的手袋還拋在床上,明顯地,她沒有走遠,定是在酒店的什麼地方留連吧?

  獨個兒嗎?我孤疑著。

  躺到床上去,想了一會,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翌日,四人仍是結伴去游了各式佛寺。

  潘光中的表現越來越令我不滿,他總是陪著賀智走,兩個人談得搖頭擺腦,不知多 投契。

  賀智是不是一步步走進深淵去了?

  回頭出了事了,我如何向賀家的人交代?甚至,我如何向敬生交代?

  不由得微微驚出一額冷汗。

  原來並不太熱衷到那座四面佛園去向她求些什麼的。敬生都已去世,世上既無靈丹 妙藥可以起死回生,其餘的一切,對我又何足掛齒?

  然,為了賀家的下一代,我還是懇懇切切地向四面佛許了願。

  「保佑香江,保佑賀家的下一代,讓敬生的基業得以一直在香江發揚光大,請賜予 我無比堅忍毅力,且為完成我這個願望,盡我的責任。」

  賀智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她卻比我還誠心地拜佛,在佛園的四面,跪躊了好一 會,才離去。

  步出佛國,只覺她一臉的紅光,真是容光煥發,信心十足。

  不知賀智的心願,有沒有把這分朋搗蛋的潘光中攆出視程之內。

  再下一天,潘浩元領著我們前去參觀潘家龐大的寶石加工廠。

  最興致勃勃的是賀智。這女兒跟她父親最相似的地方是一旦接觸到任何生意,就活 像是蜜蜂見蜜糖似,賴在那兒戀戀不捨。

  但願賀智戀棧的是事,而不是人吧!

  這個理想一下子就落空了。

  一連四晚,每晚回到房裡去不久,賀智就必定走個沒影兒。

  這一夜,我不知是好奇心使然,抑或是真的掛心賀智,看她仍不在房裡之後,我便 跑到酒店樓下去找她。

  各個餐館、酒店花園、大堂都走遍了,仍不見賀智的蹤影。

  最後走過二樓那間有輕快悠揚樂音傳出來的酒吧,我探頭進去,只見座位疏疏落落 的沒有幾位客人,小小的一個舞池內,卻有一對男女,相偎相依地扭在一起,完全陶醉 於樂音之中。

  我呆站著,直至確切認出那是我熟悉的一對時,才曉突然覺得尷尬,慌慌忙忙走回 睡房去。

  一夜沒有睡好。

  有點像大難臨頭的感覺。

  賀智這幾天,人是比在香港時活潑得多了,每個早上見她,都是那一身的輕快,讓 他看去很年輕,一點都不像三十歲。

  是戀愛了,唉。

  我呢,剛剛相反,既急且惱,不知所措,分明的驟然憔悴下去。連潘浩元都能看出 端倪來。

  逗留在泰國最後的一夜,我什麼地方都懶得去,實在沒有心情。

  賀智還是好興致,這是當然的了。

  我也不好說她什麼,只管由著她跟潘光中逍遙去。

  到底是最後的一夜。

  但願從此是個結束,而非一個開始。

  潘浩元來酒店找我,是必要陪我吃晚餐。

  他凝視我良久,問:「你有心事?」

  「可以這樣說,誰沒有呢?」

  「對。」

  彼此維持了一陣子的沉默。

  很多時,靜謐能代表很多說話。

  不知我們心裡頭想的是不是有雷同之處。

  「你要保重身體!」潘浩元說,並且認真地加上一句:「我會掛心的。」

  我點點頭。

  聽了這話,不是不開心,不是不感謝。

  然,更多的是無可奈何,令自己都幾乎要冷笑。

  確曾有過需要對方掛心的日子,那時刻,潘浩元在那裡?

  完全的音訊全無。

  黑暗之中,我永遠是自己掙扎,摸索著,尋找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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