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甘情願的自投羅網,光中無罪。」
又一個一式一樣的版本。
男人只要有女人愛上,一定著數。
女人被男人愛著呢?只有教她更加吃苦。
這是條什麼道理了?
必是千古以來,最深奧的道理。
「以後怎麼樣呢?」我問。
「沒有認真想過。」
「值得嗎?」
「三姨,你是過來人,你說呢?」
我說不出意見來。
心內太多感情與理智,混混噩噩地堆塞糾纏在一起,我需要整理,才能講得出個頭 緒來。
貴賓廳的門被推開了,走進來的一男一女,男的還懷抱著一個小女孩,二人的態度 無可否認是親呢的,好一個不折不扣的幸福家庭模樣。
我一看在眼內,手足冰冷,可幸還來得及立刻坐到賀智身邊去,好能背向著門口, 避過了可能發生的尷尬。
賀智看見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有點莫名其妙,於是回轉身來,看那男女一眼。
趕快學足我的反應,管自低下頭喝咖啡去。
「天!」賀智臉色煞白。
我當然明白她如今的壓力與心態。
如果有一日,她與潘光中給人撞個正著,情景怕就是此時模樣。
而被我們懂個正著的人,賀智尤其不能寄以同情,付以支持。否則,她如何對得起 親姐姐了。
是不幸中之不幸,當我們站起來上飛機去時,上官懷文跟那女人和小孩,都沒有同 行。
貴賓候機樓內有飛往不同目的地的乘室。
航機上,我們一致的沉默。
大多突如其來的衝擊,使人承受得迷迷糊糊,一時間麻木了。
回到了家,我們才間接地知道賀家二姑爺上官懷文到英國去公幹兩星期,賀敏當然 的沒有同行。
賀傑於幾天後在長途電話裡給我報道近況時,我忍不住問他:「二姐夫有來看你嗎 ?」
「有。我們一起吃飯,還聊了一個晚上。他下星期下才回港。」
「傑,你二姐夫是單獨跟你吃晚飯嗎?」
對方默然。
這其實已經等於予我答案。
「媽,這跟你有關係嗎?」
「沒有。」我明白兒子的意思。
「那就好。你好好保重,照顧自己。」
「我會。」
「媽!」賀傑又叫我。
「什麼事?」
「二姐夫待我很好,他是個好人。我意思是他有他的種種難處,只是男人不便言宣 了。」
掛斷了線。我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連賀傑,這麼個還未成長的孩子,都站到那些男人的一邊去。
盤古初開,還只有一個亞當和一個夏娃呢!
怎麼攪到今日,老是非鬧出個一男拖幾女來不可了。
女人要革命?
真是天大的笑話。
單是看得透這重關係,同性之間不去為異性而自相殘殺,鬥個你死我活,才有男女 平等的機會。
賀傑說的話,也真令人感慨。
男人的苦衷,在心裡頭,沒有宣諸於口。就顯得額外高貴,份外的值得原宥了嗎?
只為女人的苦,張揚開來了,得以發洩了,就要扣除同情分數嗎?
男人是好男人,他的移情別戀,就變得情有可原。
女人要是好女人的話,是不是她在感情上抒發的自由度,就可以被接納下來?
不能細想下去,否則,更加氣死人。
聶淑君對我的態度,並不因共同目標的消失,而有所改進。
我跟賀智稍稍走得近了,令她更起了些微的不安。此外,一定是多年來慣性與我為 敵,一下子很難改變觀點與情緒。
每逢我到大宅那邊去給她打招呼,比以前更多一點閒氣好受。
很明顯地,從前敬生在我身邊,不看僧面看佛面,聶淑君有過態之處,敬生也沒有 好顏色給她看。
如今,我是赤條條的站在太太陽下,沒有人給我遮擋保護,冷箭從四方八面飛來的 話,總有迴避不了,而使我皮破血流的。
這陣子,聶淑君的心情尤其不佳。
賀勇鬧了件可大可小的笑話。叫聶淑君和賀家人也真真啼笑皆非。
就是那位魏佩情小姐,怕是跟賀勇攤牌不成功,拿這賀勇沒辦法。一下子老羞成怒 ,無法下得了台,無從向各方親友影迷交代她何以當不成賀家的四少奶奶,於是她放了 流言,說賀勇要跟她結婚,跟老父力爭,聲明寧願脫離父子關係,也要娶得美人歸。於 是賀敬生一怒之下,心臟病復發逝世。
這麼一來,賀勇與魏佩倩於心有愧,他們的一段情也就只好暫時冷卻下來了。
好害厲的一招金蟬脫殼,如此交代,當然不掉她魏大小姐的面子。
最低限度補償了高攀不成豪門富戶的難堪。
就為此,賀敬生的雖然離去世,就無端端的加上一層冤屈的色彩。帶著這個被不孝 兒孫激死的惡名而逝,更教生者無奈。
事實當然並不如此。
誰會想到世界現實得連死人也要被利用來作宣傳,以保護自己。
聶淑君在兒子面前才嘀咕幾句,賀勇就走個沒影兒,根本不理她。
於是一口烏氣又吐到我身邊來。
那天把我叫過去跟她和來娘家小坐的賀敏喝下午茶。就有意無意的說:「小三,那 個魏佩倩是你要賀勇請到敬生的壽宴來的是吧!」
「那兒的話呢?我那晚才是第一次跟她碰頭。」
「不是說,你幫著敬生核對公司計算機部交來的嘉賓名單嗎?負責增添與刪減?」
「是有這回事,賓客的姓名其實都是賀家各人交到計算機部去,我並沒有對他們的提 名作過什麼改動,甚而建議!」
「我看你那天晚上是招呼得太熱情了,不然,也不會讓她有機可乘,留下了這麼的 一個笑話。」
「是四官吩咐,我才給她招呼的。」我真的有氣在心頭,不便發作而已。
「啊,是這樣子的?那我想歪了,我以為物以類聚,歡場人說著歡場話,額外親切 ,因而對你的胃口了。」
「大少奶奶叫我過來,就為要問這件事。」我站了起來,準備離去。
這動靜分明是一種抗議。
聶淑君要視為對她的不敬,也真叫沒法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