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風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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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跑到倩彤的工廠去,剛好午膳時間。工廠只餘一些工友,一小堆一小堆地圍著吃盒飯。我朝寫字樓走去,好幾張寫字檯都空躺著,想是外出午膳了。

  倩彤的辦公室門外鑲有個小銅牌,寫著「董事總經理」

  我輕輕叩門,隨手推門進去,嚇得什麼似的……

  「對不起!」我支吾著,一臉發燙,進退為難。

  倩彤正在跟施家驥在房裡頭接吻。

  我的出現,最最最最不得其時。

  「沒關係!」倩彤整整衣襟,倒落落大方地拖住施家驥,給我們介紹。

  我還是微垂著頭,跟這位施先生打招呼的。

  施家驥說:「聽倩彤提起過你!」

  我笑。

  「一道到外頭去吃午飯吧!」

  我想,有情飲水飽,原本他們就連午飯都不用吃了,如今因有了程咬金在,非改變計劃不可。

  「謝謝你了,我只是路過,來看看倩彤,招呼一聲就得走了!」真是的,太陽底下的謊話可其多,塞大半小時車子趕到新界,就為打聲招呼?哈!

  「難得有機會大家聚在一起談談!」看得出施家驥是個有風度的人。

  我正模稜兩可,倩彤代我出了主意:「別跟郁雯客氣,我送你到電梯口去!」

  如此地下逐客令,我是非走不可了。

  「為什麼不先給我一個電話呢?」倩彤邊陪我走,邊問。語音平和。

  「我搖了兩次電話來,都說你在忙,我想你不會外出了,便走上這一趟……」

  「有事找我?」

  還會有什麼事呢?人怎麼三朝兩日就一百八十度變?

  「看看你的情況!看樣子,你們言歸於好了!」

  「也許是你幫的一把忙見效了!改天要好好謝你!」

  「說什麼客氣話,有事就找我吧!」

  「我會!」

  倩彤揚揚手,一張開顏暢快的臉就隱浮在電梯門外了。

  步出工廠之後,我忽然有種失落感。不能說有種被利用了的不快,那未免太嚴重了,別說倩彤並非這樣辜恩薄情的人,我亦不至於如此氣量淺窄吧?

  或者,我只是有點想不明白,一道兒在雨過天晴之後,吃一頓午飯,有什麼不好呢?

  也許,化干戈為玉帛了,倩彤珍惜著每一分一秒跟施家驥在一起的時光,容不了任何局外人,那也是情理之內的事,不一定怕我以功勳自居,出言不遜,壞了剛縫合起來的關係的!

  就為這麼一件小事,我整天氣悶!

  無端端鑽進牛角尖去幹什麼呢?從前我總是個無所謂,無所謂又過一天的人,近來真的不一樣。每遇一事,總從多方面去想、去分析、去思考,而得出的結果,都是心煩意躁,老覺得我周圍的人,沒有誰拿我真心對待!我能吃一點虧,他們就對我好一點,那是愛我呢?還是愛我為他們所作的讓步甚而犧牲呢?

  這種思慮真真危險!

  都要怪這些日子來,我抽空看多了書的緣故吧!

  從前在大學裡頭,我是能思考的,因為老師,同學們都在不停互相刺激,將書本上的疑難以至生活上的細節放在腦子裡消化,過濾,然後吸收!

  那年頭有它的樂趣!

  單是一個晚上,女生宿舍的電話響起來了,找倩彤,是那個熱烈追求她的男生,叫什麼彼得的,邀約我們吃消夜去!

  我和倩彤正餓彎了腰,加上唸書念得有點悶,到外頭吃頓好的,實在求之不得!我立即整裝待發。可是,倩彤才換上衣服,就催我把同系的另一位男同學,有好好先生之稱的查理也請來一道成行。

  我如言搖電話給查理,他正半睡半醒,推辭了!

  我和倩彤走到宿舍樓下去,倩彤又回轉身來,跟我說:「再打電話給查理,說我們這就去接他!」

  我完全不明白為什麼硬要查理出來湊熱鬧,又非玩橋牌,是必「四人幫」不可!

  終於查理敵不過「好意」而出山了,一頓消夜輕鬆愉快地吃過後,各自回宿舍去。

  我當晚睡在床上就想,這整件事有什麼意思呢?終於我得出了一個結論,倩彤不喜歡有人看見她跟彼得走在一起。因為倩彤對彼得一點以身相許的意思都沒有,她堅決不要旁的任何人誤會,尤其夜深人靜一起吃消夜,更引人疑竇。縱使有我在身邊,也難辭嫌疑,因為倩彤習慣在大小場合都把我帶在身邊。她在校園內,一般都認為她是待價而沽的崔鶯鶯,我是傻頭傻腦的小紅娘!彼得當然不是張君瑞的料子。真命天子還未亮相,不能扼殺任何機會,自絕門路!於是加插了一個查理,局勢明顯地是同學大夥兒消夜,別無私情,鶯鶯小姐才安心出動!

  結果,我的分析求證於倩彤,她但笑不語,並拍打我的頭,以示獎勵我肯動腦筋!

  大學教育其實不儘是書本知識的灌輸,這種心思細密的鍛煉,也是從那時起經營成長的。

  只是,多年投閒置散在家,變得遲鈍了!

  這些日子來,故態有點復萌,我重複,想必是書又看多了的緣故。

  談起書,單是裝運至加拿大去的就不少,我還刻意地買了很多本小說!

  喜歡寫實作家的作品,因為太多心裡頭的話,老是有口難言,一旦被寫了出來,仿似炎夏天時喝一口涼茶,清心潤肺!

  我預計,在加拿大閒著的時候必會多,也正是唸書的好時光,沛沛快要考上大學,她自有其獨立的新生活,保守如我,在大學時代,都是自來自往,如今希冀十六歲以上的孩子們長伴身旁,是妄想了!至於錦昌,一年怕只來看我不到三次了!

  愈想逃避的日子愈快來臨。啟程在即,母親代郁真約我們一家吃飯,算餞行。

  我有點猶豫。自從那次在電話裡跟郁真發生口角,姐妹倆再未見過面,心實在不忿。

  母親看我臉有難色,立即不屑地乾笑兩聲:「還在使你的臭脾氣!」

  顯然是知道兩個女兒的其中過節,又是例牌的偏幫著小的來踩大的,從無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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