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麼,回頭朝站在原地的人揮手。「單行書,謝謝你的外套跟三明治,改天換我請你。」
正要開口婉拒,前方男女已經走進直達電梯,電梯門也配合地關了起來往上升,快得讓單行書連第一個字都來不及說。
台北的一切都很倉卒急速,就連電梯也是。
單行書轉向樓梯間,研發部門位於三樓,非必要時他都會選擇最自然的方式上樓。
「嘿,你跑哪去了?」已經回到工作崗位的吳量朝剛進門的兄弟打招呼。
「隨便走走。」
「晚上有個聯誼會,跟行銷部門,去不去?」
又是一如以往的搖頭婉拒。
「你啊,快變成獨行俠了。」是他才這麼熱心一邀再邀,其他同事在一開始被拒之後就沒再想邀他了。「我的話你都沒聽進去。」
「我有我的生活方式。」單行書淡言道。「謝了。」語畢,將心神投入電腦螢幕前。
吳量只好摸摸頭,回到自己的螢幕前。
等待開機程序結束的時問裡,單行書任由神智胡思亂想,憶起與向莞相遇的情景──
不瞞說,向莞帶給他很深很深的印象,亮眼的外形是其一,但之後的言行舉止更令人難忘。
幾乎只能用「快」字來形容她──走路很快、說話很快,當然,吃東西也很快。
而且,這位全身充滿衝勁的都會女子還有自己絕妙的商業手腕──雖然他不懂商業,但隱約可以感覺她非池中物,將來的成就必定非凡。
像是不斷燃燒的紅色火焰,嗶剝嗶剝燒著,勢必會引起不小的火光吧?他想。
不過這些都與他無關,身為系統工程師,所熟悉的是由「0」與「1」組合成的電腦世界,商場對他來說是另一個全然不解的世界,他也沒有興趣。
改天換我請你──她的話言猶在耳,但他視之淡然。
只是商業性的場面話罷了,不必認真。
第四章
從十二歲心智開竅發現自己當不了「蔣夫人」之後,向莞覺得自己腳底的世界碎成千片萬片,好不沮喪。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上帝關了一道門,便會再開一扇窗。
就在她小小易感脆弱的心靈深覺前途茫茫、未來慘澹的時候,港劇「大時代」讓她發現商場上你蒙我騙、爾虞我詐的世界,以及男主角帥到不行、聰明到絕頂的表現,無一不令她深深陶醉。
她不想當被呵護的女主角,家中娘親有交代,靠山山倒、靠男人男人跑,女人靠自己最好!所以,她想成為那個商場上的女強人。
「女強人」三個字,在十三歲那一年深深打進她心裡。
為了變成一個女強人,她考進台北商專,一邊唸書一邊在貿易公司打工,累積業務經驗,之後插大就讀企管,輔修會計,同時又進入企業顧問事務所工作,終於確定自己的志向。
花一輩子的時間成立一間公司算什麼,用一輩子救無數企業才叫厲害!所以她要當名出色的企業顧問,成為這一行的強中手。
既然想要從事這一行,就得要學會管理,最基本的就是對於自我的管理──於是,她有空就會去健身俱樂部,一方面運動維持好身材,另一方面擴展人脈。
為了達到後面這個目的,她選擇加入年費貴得讓她想哭的高級健身俱樂部,好打進貴族子弟、商業才俊的社交圈。
沒辦法,誰教她出身寒門、血統平凡,身邊沒有自動巴上來的蒼蠅,只好自己變成那只蒼蠅。
幸運的是,向莞先天有招蜂引蝶的外表,不必太招搖鑽研就能引名門貴公子、青年才俊等等人物自動送上門,套套交情、換換消息,最後基於「日久見人心」法則選擇交深或疏遠、對峙或合作。
至於名門千金、社交貴婦,拜先天的粗神經及後天易於與人攀談的社交能力所賜,無形中化解美女之間王見王注定死棋的相看相厭,雖無法達到相願級完全避免遭人妒忌的功力,倒還是有不少好友手帕交。
夏純怡就是其中之一。
「真搞不懂你。」在跑步機上晃悠慢走,向莞瞟瞟隔壁同樣在散步的朋友。「明明晚上在這裡就能見面,還刻意跑到明達找我。」
「我有我的用意。」
「醉翁之意不在酒嘛,你的目標是凡庸。」
「嗯。」夏純怡娟秀的瓜子臉上表情平靜。
「想追他?」
「我已經在追了。」夏純怡走下跑步機,決定洗個三溫暖結束今天的運動。
向莞跟在後頭,非常有興趣探知內幕消息。
「這就是你堅持僱用我為京凌企業做管理規畫的原因?」這等行徑未免有假公濟私之嫌。
兩人一同走進女性更衣室,夏純怡神情如常,說的話也跟平常一樣實際:
「如果你沒有本事,就算送我十個商凡庸,我也不會把這筆生意交給你。」
「一石二鳥,算我服了你。」敵不過前輩的老謀深算。「但我懷疑近水樓台能讓你先得月,凡庸根本不知道你對他有意思。」
「他會知道的,在我告訴他之後。」
呵!這位姐姐也太直接了吧?「難道你想向他告白?」
夏純怡輕笑:「說告白太純情,事實上我打算──」
「怎樣?」
「勾、引、他。」拭汗的毛巾蓋住一張因為太過錯愕而美感頓減的臉孔。
向莞粗魯抓下蓋頭的毛巾。
勾引?多麼驚為天人的字眼!怎能怪她嘴巴張得足以吞進兩顆蛋。
「原來你是豪放女。」真真看不出來。
由上往下巡過眼前美人一回,誰想得到彷彿經由末代工筆畫匠一筆一劃精心繪出的仕女千金,骨子裡竟裝了唐朝豪放女的靈魂,多麼的──表裡不一啊!
「豪放?我只是在追求我想要的,如是而已。」
「光是這樣就很了不起。」向莞拍手,衷心佩服。「雖然是已經邁入公元兩千年的現在,女性意識開始抬頭,但是主動追求男人這檔子事,真敢放手去做的女性同胞還是少之又少,男人依然站在主動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