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燦爛的艷陽,我伸了個懶腰,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陽光,真美啊!
空氣,好自由啊!
那麼,為什麼我心上的枷鎖還是解不了?
……沉甸甸地,教我喘口氣也心痛。
時序轉向了涼爽的秋,收穫的季節,我的新故事也接近完成。前一陣子的寫作瓶頸到了這刻,已經消失的沒有蹤影了。
好久沒出門了,好懷念太陽喔!那天我離開了保齡球館後,就惡狠狠地上便利商店把食物給搬空,發誓以後少出門惹事,下次出門,該是交稿的時候。
果真,這一個半月來我足不出戶,冰箱空時,就請衍靈帶了一大堆糧食來救濟我,不然就叫外賣;少了什麼日用品,就叫羽倩來我這兒看電視時順便帶來。我在門口畫下一道線,始終沒有越過。
故事終於寫完了,我又花了半天時間印稿子,然後套上了鞋,抱著牛皮紙袋,打開與世隔絕掇重鐵門,迎向久違的陽光。
陽光意外的炫目,我有些不習慣地低著頭,找蔭影處躲避著,也許是太久沒曬太陽吧?總覺得很刺眼,甚至暈眩和精神不濟。
走著走著,那輛車——和那輛車的主人,竟然不約而同地一起堵在我面前!
今天星期六?星期日?我怔怔望著他,又看看他的車了,以確定自己沒眼花。怎麼忘了,假日是大凶日,撞邪、沖煞、犯小人,不能出門的,因為有可能遇上他!
我人畜無害的笑容自從跟他翻臉後,就不曾掛在臉上過。此刻,我僵著的臉大概很難看,想勉強笑一笑都覺得有困難。
「一個月又二十二天,尊重你的意思,我沒出現在你家門口,但是在路上遇見你,可就不能怪我。」盧永霖致命的笑容,歡欣中帶著疲憊。
也不知為什麼,見著他,總覺得有些不舒服。是討厭他嗎?又不像,但是那種搖搖欲墜的暈眩,真實得讓我隱隱作嘔。
「去哪裡?我送你。」他打開車門,示意我上車。
我搖搖頭。
「我恨安全帶。」這個理由很莫名其妙,但我不管。
「那我陪你走路。」他關上車門,快步地追上默默無語、逕自向前的我。
我先是步伐快速,有意將他拋開,後來又因為受困於體力,不由自主地緩了下來,當然也只能任由他陰魂不散地跟著。
不對勁!我有了警覺:我的身體相當不舒服,陽光從來沒有這麼刺眼過,我也不可能才曬了幾分鐘太陽就暈成這樣,這是怎麼回事?
盧永霖跟著我走進一家書店,我開始了例行的掃街活動,順便躲躲太陽,看看能不能遏止這種暈眩感,轉移一下注意力。
如同往常,我很辛苦地才挖出自己的書,例行公事般拍拍灰塵,又把書放回去,只是這回,我差點驚呼出聲。
不為什麼,只因為湊巧讓我看到身旁有個學生模樣的女孩,正站在一旁讀我的舊作,不論她是什麼原因挑上我的書,都足以讓我高興上三天三夜。
我微微偏過頭,偷看一眼她專注的表情,有一絲笑容掛在她的嘴角,化成一股讓任何一個作者振奮而欣喜的力量。我忘形地偷偷看著她,看得出神。
沒有什麼比這一刻更讓一個作者感動了。
這一刻,我忘了盧永霖這個人還站在我身邊,直到他拿起另外幾本我的書,那動作嚇了我一跳,才提醒我他的存在。我慌張的表現明顯讓他好奇,他順手拿了本翻翻,才讀了幾行,笑容隨之浮現,小聲地問我:「你的?」
他讀的正是《江湖歪傳》,而故事的主角正是秦愛妮和林雅顏,一個是我隨意丟給他的假名,一個根本是我本名的諧音,這回我想睜眼說瞎話也不能夠,只能頭皮發麻地點頭。唉!我何必這麼誠實?原本是打定主意不理他的。
他露齒而笑,神情愉快地將架上所有我的書一古腦兒通通抽了去,還厚著臉皮連女孩手上那本也要了去,入內結帳。
天啊!我窘的真想鑽地洞。他也太誇張、太明目張膽了吧?我絕對不承認我的筆名,絕對不承認我認得盧永霖,太丟臉了!
那個女孩沒注意到我,只看了盧永霖一眼,大概有些好奇他這麼一個大男人也會看這種羅曼史,然後她不以為意地又抽了另一位作者的書,繼續讀起來。
而我則像個鬼頭鬼腦的賊,想湊過去偷看她手上的書是哪位作者的……
大概是排了許久的隊,約莫十分鐘後,盧永霖才提著一袋的書結帳出來。他見我還在原地等著,難掩笑容地朝我示意,轉眼手又自動搭上我的肩膀。
我咳了咳,他可能想起我說過的話,又縮了回去,尷尬地朝我傻笑,佯做無知。我面無表情地聳聳肩,走出那家書店。
一接觸陽光,我的暈眩感又來了,這回來得更凶更猛,照得我頭疼又發暈,手腳酸軟的走不動路,拿不住東西,手上的牛皮紙袋也不知幾時落了地,然後,我的腿也站不住了,眼看就要栽倒——
「雅雁!你怎麼回事?雅雁?」盧永霖慌張的聲音讓我勉強張開眼睛。
討厭!他抓得我臂膀挺痛的,他知不知道?我正極力撐持著眼皮間,一道細微小縫中,看到他的既慌且憂的臉,才意識到原來我沒跌倒,是他接住了我。
感覺到環著我的身子滿溫暖的,我安心了。
「雅雁!你臉色好白,頭好燙!」盧永霖用手背觸了我額頭,聲音像是暴雨中強自前行的軍艦,雖沉但不穩。
失去知覺的那一刻,我忽然想到——
他該叫我凌小姐的,他忘了。
第五章
睜開眼時,我人躺在床上。
四周圍很安靜,天花板和被褥是一片雪白。一種聞起來很衛生、安全,但是刺鼻得有違自然的消毒水氣味,讓我確定身處在醫院裡。
我生病了嗎?
「你昏睡了三個小時。醫生說你營養失調、貧血、抵抗力差、身體太弱,所以得住院三天打點滴。」盧永霖的聲音從我身旁傳來,適時回答我心中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