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靈將我的不語看在眼裡,續道:「好吧!就算有,像我們這種一天到晚坐在家裡的,是最不可能遇上的,還是作白日夢就好。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啦!比較一下身旁的男人,雖然跟理想相差不少,不過,情人眼裡出西施!七折八扣的大概也能勉強。」衍靈拍拍我的肩。
聽她放屁!我按捺住罵人的衝動,前頭說的有點道理,到後來根本是鬼扯。
「不要偷罵我。剛剛只是隨便說說,實際你未來的他跟理想距離多少,現在還沒有人知道,是不是啊?」衍靈刺探著。
這傢伙是鬼嗎?我在想什麼她都知道?「是啦!?」我應付了事,「理論上小說中的人物不可能出現,對不對?」
其實我也這麼以為,所以剛遇上盧永霖時,寧願以為自己見鬼了。
「理論是可以打破的,說不定你走狗屎運也有可能,反正天生我材必有用,再龜毛的女人還是可能有人要,正如我們的凌雅雁小姐,鐺鐺鐺鐺——」衍靈作勢在我頭上灑金粉。
我白了她一眼,哼道:「可是,真要碰上那種男人,你覺得算是走運?」
衍靈想了很久,搖搖頭:「我不知道,可能……不一定吧!」
「完美男人第一個條件是什麼?」我問道。
「有錢!」衍靈的眼睛大亮。
「有錢到讓你過好日子,叫走運?」我斜眼瞧她:「有錢到幫你打造個金籠子,把你關起來,如何?」
「說的跟養狗一樣!」衍靈一臉嫌惡。
「對啊!偶爾放出去溜一溜,還幫你戴上個金項圈,不錯吧?」我嘿嘿直笑。
「嗯哼!不要說得我從此不敢戴金項鏈。」衍靈皺起眉頭。
「如果真讓你碰上了,又不幸,哪天你因故離開了這個『主人』,逃出了金籠子,拿下了金項圈,你心裡無形的金鎖拿得下嗎?最不幸的是,再加上你對『主人』要是有深厚的感情,怎麼辦?」
「假設我不愛這個主人,其實只等著騙錢呢?」衍靈一臉精明,很實際地吐露出渴望鈔票的心聲。
「再找下下一個主人?下一個金籠子和下一把金鎖?」我挑起眉頭。
「說來說去,為什麼一定是男的當主人?」衍靈抗議了。
「那為什麼樣言情小說都這麼寫?那麼多『霸主』和『女奴』、『公子』和『書僮』、『老闆』和『女職員』、『小妹』甚至『女僕』……等等例子哪裡來?你不是也寫了不少囂張霸道的凱子,銷售量還不錯嗎?難道這真是眾多讀者期待的?」我嘲諷地看著她。
「凱子不等於是理想男人,還要加上其他重要條件……」衍靈的聲音有點小,開始解釋她就脫口而出的話。
「很不幸,依照言情小說公式,凱子不一定是理想男人,理想男人卻不能不是凱子,你剛剛說的是所有女人的心聲,否則你為什麼要寫?」我笑得可惡極了。
衍靈怔怔地對著我看了半天,臉色一垮:「騙稿費啦!你明明知道,為什麼要我承認?承認了我就不好意思再寫了。」其實衍靈的鼻子對於市場傾向一向靈敏,她不是不知道這些公式的盲點,只是她不想承認罷了。
「承認歸承認,你還是可以寫,繼續賺你的錢,試著跟我一樣厚臉皮,反正承認了讀者也看不到呵呵呵……」我笑得簡直囂張。
其實我也不想承認。寫故事公開挑自己故事的毛病,那我還要不要混啊?
「你好狠啊,說這麼白,什麼夢想到了你嘴上都變成泡泡,好殘忍!而你這種人竟然是寫小說編夢想的!……我跟你不一樣!絕對不一樣!……」
「不一樣?」我用鼻孔看她。
衍靈小聲道:「就算一樣,我也絕不讓讀者知道我是這種人,不然我的票房就完了……」
「彼此彼此。你是市場走向的領導先驅,我還要多多跟你學習哩!」我收回囂張的鼻孔,伸出仰慕的手跟衍靈握了握,希望沾沾她一點「錢氣」和「名氣」,去去自己身上的晦氣。
「你光問我,也不說說自己的意見!要是你呢?真愛上這種不但有錢,而且其他條件也優秀的男人,就算被當成寵物……應該也不錯吧?」到最後,衍靈終於誠實說出心裡感受了。
這樣的問題一點也不令我意外,鍍金的幸福比起平凡的幸福,那附加的利益來得多,百利而無一害,沒有理由推拒門外吧!
當優秀男人將一切條件堆砌到最高點,那時會有多少女人願意當寵物?恐怕不少。
我神色一凝,低聲道:「如果,你沒有被寵得連獨能力都沒有,也不介意他有可能養了一堆看得到、看不到的寵物,的確會覺得不錯。」
「雅雁,你……?」
「啊!不要辯論這種不可能會遇上的人,管他們去死吧——」我抬起頭,面朝向天,氣勢磅礡地大叫。
自始自終,我沒有正面承認是不是遇上了這種人,只是在急躁的吼叫中試著拋去對盧永霖的牽掛與疑慮,並妄想堵住衍靈發不絕的思緒泉源,切斷能會問出口而其實已是正確答案的問句——
「你已經遇上了?!」
我張大口,聲音卡在喉嚨,那國人最後把我鎖定在我身上兩三秒,對我笑了笑,車隨即「咻咻」離去。
了不起,這種吸金功力真教我自歎不如。
「喔!對了,我下本書要把這段設計成男女主角的相遇,先說的先贏,你可別跟我搶啊!」衍靈的腦子轉的太快。這算有創意,不是有生意頭腦?
我懶得說好,也沒空同她爭,因為有一件事格外引我注意——
我們,說的那麼大聲車內的人聽不聽得見?
突然憶起當初對盧永霖的「大哥大演說」,我不禁羞愧得無力自容。
在衍雲那兒住了一星期,閒散地吃了一星期的排骨酥面,狂享久違的愜意自在,一向以高轉速運行的腦子如今是緩的近乎停擺,資料庫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