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俊秀的年輕人接著道:"筆工是還不錯,但題意則差了千里遠。八陣圖歎的是請葛孔明的蓋世功業不得長久,遺恨千古難收,就連石頭,指的也是八陣圖內陣之石,顯然您這幅圖是應應景罷了,公畫江石,跟三國曲故毫不相干,字由字,畫歸畫,這也是能賣錢,就太說不過去了。"他這基於路見不平而插口。咦!她跟那石小子的名字,不也只是套著兩家姓姓氏罷了!跟八陣圖的真實意義也無關嘛!江老大歪起頭想。老闆賣賣畫專賣些附庸風雅之輩,不賣識貨人,遇上這種踢館的,他頂多東西收一收,不賣了,恐怕這筆生……他正哀悼著生意完了,又一樁要泡湯了,誰曉得,賣主大人車步石笑嘻嘻道:"江水和石頭,相看兩成趣,我看江不多嬌,江水嘲笑我癡情!一個願打一個願捱,誰要諸葛孔明或其他人來湊熱鬧?我就是喜歡這字畫,賣我吧!老闆見有轉園餘地,忙將字畫捲起,仔細綁好。交給車步石,收了錢,不連連讚他有眼光反正貨物出門,概不退換,他可以安心了。那年輕人好心不被接受,也沒發火,只是仔細琢磨了車步石好半晌,才又笑道:"說的好!識貨的未必識貨,不識貨的未必不識貨,我笑君癡情,諒君亦笑我情癡,想來是:癡情自有癡情好,情癡亦有情癡妙。你有睛,我有理,咱們各得其所,不過,終究是我多事了。"他自認是個識貨人,好心勸車步石,憑的是個理字,不希望車步石被騙;沒料到車步石不是不識貨,原來是甘願被騙,樂在其中,所以顯得自己多事了。何以甘願被騙,聽車步石自比為石,又說對江水有情,字畫正巧合了他的心,不免教人玩昧而有些好奇。年輕人聽出了車步石的弦外這音,難得起了欣賞之意,不禁對他產生了興趣。"敢問朋友,如何稱呼?"他挑了挑俊秀的眉。"車步石。"石?俊眉姚得老高,瞭然於心。年輕人轉而望向江老大,笑問了她:"請問這位姑娘如何稱呼……江老大毫不客氣:"叫我江大姐好了。你又是癡情的,該不會也跟著這車小子一樣,正在犯相思吧?不要緊!我正在為他物色老婆,也可以順便幫你我一個,打起精神來。"
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暗暗喝采:真是一個賽過一個的俊,又是一個美男子!他還需要物色老婆嗎?不被女人追著跑就不錯了,不過他的酸餒氣還真重啊!酸的連車小子也給染上了,跟著有點兒門道。起來,有古怪。
姓江?果然哪。那年輕人一笑,俊逸絕美,直比天上仙人還要燦爛奪目,可惜了他是個男人。"有趣!車兄好辛苦,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倒也罷,流水若是根本不知情,那還真苦了你啊!你可要加把勁嘍!"他向車步石眨眨眼。聽著他的啞迷,車步石笑了,他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不到幾句話,就可以把他和江老大之間的關係猜八九不離十,這種智慧的交鋒,言語間的一來一還真是暢快淋漓!"閣下又如何稱呼?"車步石忙問。此君只應天上人間難得幾口見,結交為先!"莫寄情。"又是一記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看得車步石和江老大目不轉睛。他是老老天爺派下界來勾魂使者嗎?男人們惺惺相惜,車步石大有相見恨晚之意,暫時拋下這幾天來,"流水不知情"的失意,他邀這位新朋友同行。"流水真的不知情嗎?他們興高采烈之際?一旁江老大卻卸下了笑臉。
莫寄情這人是什麼路數?
他的容貌之俊秀,早超越了性別界線,舉世無人能及。
這第說絕對不過分。
他笑起來迷人,凝思的模樣賞心說目,靈動的眼裡藏著智慧,一副天下事瞭然於胸的自信。舉手投足,顧盼之間,像是幅瀟灑寫意的潑墨山水,雖然不拘小節。卻又不失高雅,若要人相信他只是個浪跡天涯的旅人,實在很難。如果哪天他自稱是哪家的王孫貴族、江湖世家之後,江老大也絕對不懷疑。車步石這人是什麼路數?
他的雙眸漆黑明亮,勝過午夜,傻的有引起執拗的性子辜負他那文雅帥氣的目的為何。話說回來。雖是裝傻,他卻在言談之間,總有意無意地透露出一些些他並不傻的訊息,搞不懂他裝瘋賣傻;到底是打算讓人相信他傻,這是讓人懷疑他不傻,或者他終究是真傻?天外仍有天外闊,一山還比一山高,即使習慣了高處不勝寒,莫寄情也不敢看輕了車步石。江大姐這人是什麼路數?明艷爽朗的美貌,生在一副江湖脾氣的軀殼之外,活脫脫是男人的噩夢,簡直騙死人不償命!年紀是真的不小了,有二十五、六。脾氣火爆得像才十五,辨認、手腕老練圓滑的卻像本十五六矛盾嗎?不!她以三十五、六的圓滑手段,處理她那十五、六的火爆脾氣,像是熟讀兵法的老頭小子,又像吃了炸藥的老軍篩,深思熟慮又手段狠辣的佈陣,威力十足十!相處越久,車步石越是不可自拔,他知道,想得到她的心不是簡單的事,攻守之間,她的手腕極為高明,要攻下她的心,的確是場硬仗。但說了要娶她,卻也不是隨便說說就算,這決心可是矢志不移的啊!客棧裡,把酒言歡間,三人各懷鬼胎地互道姓名和來歷。
莫寄情,四處遊歷的浪人,與朋友相約,到來這兒等人。--車步石,逃了個未婚妻的可憐男人,幾近了無生趣。江大姐,好心地斷絕車步石尋死念頭,幫他物色新對象,古道心腸。
三人的簡介各有幾分真實性,只有天知道。
"依我看,既然你的未婚妻逃了,而江大姐又未婚,兩人湊合湊合,也是美事一樁,何必捨近求遠,去相別個不熟識的女子?"莫寄情對著車步石建議。他小了江老大一步,就順理成章叫了大姐。車步石感激萬分的點點頭。"對啊!我也這麼想,可是江大組不想嫁我。她說她老了,又說我太傻,你說我是不是真的那麼惹人厭?說著說著,車步石睜看閃閃發亮的子夜雙眸,又是一副要死不活的可憐樣,只差淚水沒巴答巴答掉下來。莫寄情揚起嘴角,以眼色詢問江老大。只見江老大,瞪了車步石一眼,勉強解釋道:"我這是為你車家著想哎!因為啊!搞不好我連顆買下不了;要是嫁了你,連個子兒都繃不出來。你車家豈不絕後?"莫寄情憋著口氣,忍住了笑,一旁車步石沉不住氣,哇哇叫道:"你才二十五,又不是七老八十,又是練武的人,怎麼可能生不出來?你沒跟我試過又怎麼知道。就算真的生不出來,那就算了,大不了我再娶個小老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