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雲伏在他的胸膛上,慵懶的動也不動。晚餐前這樣劇烈的運動,肚子也開始餓了,可是他們誰也不想破壞這寧靜而安詳的一刻,情願默默無語地擁抱彼此。
偷來的時間,還剩下多少?
門外突來的呼喝適時回答她的疑問。
「三公子!三公子!快開門啊!」急促的敲門聲,加上極力保持恭敬卻難掩驚慌的聲音,由門外傳來。
東窗事發,逃不掉的審判?蔚雲黯然想著: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等一下,我馬上來開門。」
上官君驊起身穿衣、對蔚雲柔聲道:「沒關係,你不必下床。」
他錯把她的驚慌當成害羞,蔚雲苦澀在心裡。
上官君驊緩緩放下錦帳蓋住若隱若現的紗帳,確定床上活色生香的美麗身軀完全被隔絕,沒有春光外洩的可能時,才移步前去開門。
「什麼事?」
「三公子,雲姑娘在您這嗎?夫人說有話要問她。」
來了!蔚雲豎起的耳朵聽到她預料中的事。
被打?被罵?被趕出門?可想而知,上官大人不會這麼容易罷休的。
蔚雲整衣而起,面對她的未來。
★★★
「我不答應!」上官君驊大叫。
一場家庭革命展開了。上官大人、上官夫人、上官朗月、上官重星、上官君驊,當然還有被告蔚雲,所有人齊聚一堂,誰也沒缺席。
「這個女人傷了朗月,不能再讓她待在上官家!」上官大人喝道。
「那是因為大哥想凌辱她!」上官君驊為心上人辯解。
「你有人證?」上官大人瞇起眼睛。
「沒有。」上官君驊訕訕道。
「那是她勾引我進房,然後意圖用簪殺了我。」上官朗月冷冷道。
「她叫你進房你就進房?大哥也未免太好騙了!」上官重星插嘴道。
上官朗月面色由青黃紅白,一連轉換好幾種顏色。
「重星!沒你說話的份!」上官夫人護短道:「這女人是紅顏禍水,風騷狐狸,朗月只是一時迷惑而已。」別人的孩子死不了,自己的孩子最重要。
「雲兒不是這種人!」上官君驊急道:「她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我相信她!」
「那麼你認為這便你大哥的錯?」上官夫人冷哼,「君驊,你在兄弟手足之情與兒女私情之間,選擇了這個外人?」
她伸手指著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蔚雲。
對!這才是重點!她是外人,他們是不會相信外人的!即使這個屋內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無辜的,也只有君驊一個人會幫她,其他人全都會向著上官朗月。蔚雲非常明白這點。
「我幫理不幫親!」上官君驊為自己辯解。
「好一個幫理不幫親!」上官朗月斜睨著他三弟,「女人為理,兄弟次之,這是堂堂上官家三公於奉行的圭臭?」
對!這也是重點!她是女人,活該她是個女人!發生這種事,絕對不會怪到男人身上,女人,天生擔負了道德把關的責住。以前,他在劉府被捧在掌心,從沒這等覺悟,現在,她更能體會當年小莫平日譏誚諷刺的前衛言辭,所為何因。
「怪了!如果說兄弟為理,女人次之,那麼大哥當年為什麼會相信三弟勾引了祺姑娘,而不是祺姑娘引誘三弟?」上官重星優閒地又插嘴。
祺姑娘是上官朗月的寵妾,出身冀北青樓,經過身份漂白後順利娶進門。進了門發覺上官君驊猶勝大哥三分,心生愛慕,三番兩次投懷送抱被拒,惱羞成怒下,一狀告到上官朗月那兒,致使兄弟失和了好一陣子。後來上官家顧慮面子,將祺姑娘居所遷至離上官君驊最遠的菊苑,並規定上官君驊不得跨入一步,祺姑娘也不得越界,才粉飾了這場紛爭。不過兄弟兩人從比嫌隙漸生,再加上上官朗月的心結,手足之情就更淡了。
上官朗月見二弟存心拆他台,道:「這裡沒你說話的份!」他氣極敗壞地重複他娘剛剛說過的話。
上官重星滑稽地用兩手食指在嘴前打了個叉叉。
蔚雲感激地看了上官重星一眼。原來上官家除了君驊,還是有人站在她這邊的。
「祺姑娘是清白人家的女兒,這個女人狐媚惑人,且來歷不明,操守本就值得懷疑,不能相提並論。」上官夫人這話是說給二兒子聽的。
「漂過白當然夠「清白」了。」上官重星咕噥。
「你說什麼?」上官夫人瞪著他。
「沒有!沒有!」上官重星搖著手。
「不論如何,侍郎府不能容一個不知廉恥的鄉野村婦繼續搗亂,從今天起,將這個女人關入柴房,直到她俯首認罪為止。」上官大人下了判決。
蔚雲的舉止根本不是鄉野村婦的樣,上官大人卻為了兒子的前途名聲,故意忽略實情。
「等等!爹!為什麼不聽聽雲兒的解釋?」上官君驊仍不死心。
「你可認罪?」上官大人虛應了事地問道。
「無罪可認,只是覺得悲哀罷了。」一直冷眼旁觀的蔚雲突然有感而發,淡淡道: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匹夫之罪?壁之罪?花因氣味而招蜂蝶,因艷姿難免採擷,花之罪?蜂蝶之罪?尋芳人之罪?」她的目光掃過靜待下文的在場眾人,緩緩吟道:
酒池肉林商君忍,簞食壺漿迎王師;
天命姬姓紫微星,封虐全因坦已姿。
美人笑引驪山火,兵馬往返君信失,
西周政毀東周續,幽王之過歸褒姒。
館娃宮興離子胥,臥薪嘗膽隨吳祀,
黃池霸業付東流,不罪夫差罪西子。
後官偏憐趙氏女,柳腰柔裊漢祚蝕,
莽奪前漢開新鼎,燕啄皇孫延禍至。
祿山起舞恨怨生,天寶難繼開元治,
敵軍亡走馬嵬坡,玄宗獨活楊妃死。
董傾呂迷為嬌娥,板蕩時局狡計使;
父子齟齬兵戎見,千夫齊指貂蟬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