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傅大人,雲瑤生了病,不方便接客,要不要另外換位姑娘?」老鴇小心翼翼道。
「隨便。」傅謙也不為難。
「是是是!」老鴇試探,「那就蘭芹吧?」是個同雲瑤差不多姿色的姑娘。
「嗯。」傅謙點點頭。
老鴇鬆了口氣,「蘭芹哪——打簾子見客啦!」
尖細的嗓音線繞整個飄香苑,折磨人耳。
飄香苑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妓院,尤其靠著花魁黎鄉鄉的艷名,少不了達官貴人上門尋歡。但早說了花魁不賣身,那些自恃甚高的爺們,偏又個個仗勢欺人,硬指定了黎鄉鄉作陪後,每每又要霸王硬上弓,弄得她一天到晚忙著護她的寶貝花魁,簡直疲於奔命。鮮少有像傅謙如此好打發的客人,隨便叫個姑娘便能交差,賞銀一樣少不了。這樣的客人為何不多幾個呢?
「傅大人,蘭芹有禮了。」迎面而來的姑娘捧著滿腔仰慕,燦笑著迎向俊雅的郎君。
每回只能眼巴巴望著雲瑤與他出雙入對,總算也輪到她了。蘭芹雀躍著攬上傅謙的臂膀,傅謙順勢就受,領了她去。
老鴇目送他們背影,從歡欣鼓舞中清醒,不由得歎了口氣。
本以為是雲瑤的福氣,讓新科狀元郎瞧上了,來了幾回皆點雲瑤作陪,贖身有望,她可能會有一筆可觀的銀子進帳。今天方知這位狀元郎根本不挑食,像是閉了眼隨便揀一個,換了人也無所謂,看來贖身錢是賺不了,只能盼著他常上門了。
「咦?傅兄?您也來啦?」繡樓廊上,冒出驚愕的聲音。
是探花郎馮秀仰,與傅謙同得了翰林院修撰的官職。
「馮兄。」傅謙朝他點點頭示意,便拉著蘭芹欲離開。
這招呼打得可真敷衍。
「傅兄!別急著辦事,進來坐坐嘛!聊聊也不成?」馮秀仰玩笑道:「怎麼傅兄沒陪著未婚妻,跑這兒來了?」
「馮兄已有妻子,又何以到這兒來?」傅謙淡淡反問。
「呵呵呵……這不同啊!在下只是來同花魁鄉鄉姑娘談心,並無踰矩處,也不想染上其它庸脂俗粉,算對得起髮妻了,哪像傅兄……」馮秀仰皺眉瞧瞧蘭芹,又瞧瞧他,
「還以為那日傅兄為了未婚妻而丟下太師左丞相大人的宴請,應是重義之人,哪知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他不認同地搖搖頭。
「馮大人,您有朋友嗎?請進來一同坐坐吧!」房內傳來一清靈的女子聲音,而後一個眉目如畫的佳人探出頭來。
完了!蘭芹見到花魁,暗忖不妙。要讓傅大人見了賭冠群芳的鄉鄉姑娘,還會將她這綠葉擺在眼裡嗎?
「不必了!謝姑娘美意,謝馮兄盛情,在下不打擾了。」傅謙淡淡地辭謝,攜了不可置信的蘭芹離開。
「馮大人……」黎鄉鄉喃喃瞪著傅謙背影。
「嗯?」馮秀仰也與她望向同一方向。
「您覺得……妾身的姿色比起蘭芹,可是稍遜了些?」黎鄉鄉吶吶問道。居然有人免費瞧了她一眼,不但不乘機多看幾眼,反而急著想離開,她花魁的自尊受損了。
馮秀仰下意識想說不,但目睹了傅謙的反應,他還是鄭重地扭了頭,又將黎鄉鄉從頭打量到腳,然後才肯定道:「不!」
於是,他們抱著同一念頭——那傅謙的品味……耐人尋味。
※ ※ ※
捨花魁而就她,此等「知遇之恩」,蘭芹感動得想將整顆芳心獻上。「妾身為大人唱個曲子下酒。」入了房,她使出渾身解數,只盼傅大人滿意。
「不必了!過來!」傅謙忽略整桌美食,拉著她便往床邊去。
「大人……」蘭芹吃了一驚。
總以為狀元郎該是個斯文風雅的郎君,從她見過傅謙第一面起,便證實了這一臆測,雲瑤也老是誇口他待人溫柔,哪知他……
幾乎是追不急待地,傅謙熟練地扯開她的衣衫,將她推倒至床上,如同餓虎撲羊——
蘭芹先是驚慌,跟著軟軟地就範,本能地配合著,鶯聲呢喃勾誘出傅謙高漲的慾火。
眼前的一切模糊了,身下不起眼的女子,頓時換上了另一張臉孔。
一張清新冷艷、今生僅見,令他忘卻所有女人,並賠上大好前程的臉孔。
是他鬼迷了心竅。前些時日於御花園裡遇上這個女人,一廂情願將她當作了公主,偏生沒幾天後終於有幸再次遇上,得知她竟是皇后娘娘!驚訝與失望也就罷了,皇后娘娘像是刻意刁難,就當著皇上的面,拆穿他曾於御花園朝她大獻慇勤的蠢事,氣得皇上當場趕他出宮,第二天還提拔沈卓任職翰林院編修,令他擔任翰林院修撰,硬是要他這狀元低於榜眼一級,與探花郎同職等,成了滿朝文武間的笑話!
皇上曾有意招他為駙馬,料想他不必再提了。炙手可熱的狀元郎原本盼得高官厚祿,這下跌了個大跤,乏人問津,無怪乎方才馮秀仰膽敢譏嘲他。他已是過氣的寵兒了。
仕途陰錯陽差地挫個徹底,全是美色所誤!
那女人,那故意不說清身份的假公主、真皇后,像是渾身暗藏著毒刺,招惹上便要遭殃,如今想起,猶有餘毒作祟,餘悸猶存,他恨哪——
身下冷艷的臉孔,沉醉在他的掠奪下,嬌柔的聲音滿足了他征服的慾望,漸漸緩了他的恨意。
此時,那張已開始扭曲的臉孔又換上另一人的。
一張看了十多年、不怎麼美麗,還算清秀可人的臉孔,是他未婚妻何敘君所有。
雖是未婚夫妻,他待她總是持之以禮,因她是授業恩師的女兒、他敬愛的女子、他力爭上游的動力。但上天像是開他玩笑般,讓何敘君不知怎的招惹了皇上,被帶至京城。
當時不巧正逢他為了「公主」而神魂顛倒之際,不但狠下心來拒絕何敘君的求見,當她二度找上門來求他履行婚諾,以逃避入宮為妃,他卻不想得罪皇上,還異想天開地以為奉上未婚妻,駙馬頭銜也有望,是以他當著何敘君的面拒絕,正式背上了薄倖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