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裙隨著步伐挪動而翻飛,襯著陽廷煜的俊逸瀟灑。
多日不得見君一面,皇上風采依舊啊!高貴非凡的身份打造他天生的王者風範,懾人於無形,是傅謙一介平民出身的小人物可望而不可及的。皇上坐擁了他曾朝思暮想的「公主」,又垂涎起他的未婚妻何敘君,今日卻攜了個不相干的女人陪侍在旁,好不風光得意!
天下的人、事、物,盡由他的意,無怪乎他得閒適自然若此。傅謙不由得升起複雜的心情,怨、怒、羨、妒,交戰在心中。
不意瞥了坐於皇上身後一直低著頭的女子。
又是哪方美人?
算了!不關他的事。後宮佳麗多少,他不在意,也無權在意。除了被他招惹上的皇后娘娘,以及他被招惹上的未婚妻,天下女人再也沒有一個能動得了他一根寒毛了。
想到這兒,一個覆面的影子突然浮掠過腦海,是個幾乎忘了的人兒……
像是呼應他的思緒似的,那一直低著頭的女子此刻應著皇上的旨意輕輕抬了頭,朝眾人勉強笑了笑,又怯怯地飛速低下頭去,顯然也對今日身為朝會女主人有些慌張侷促。
就那麼一瞬,也夠傅謙瞧得一清二楚了。
那覆面少婦!
傅謙的腦門轟然作響,千頭萬緒交雜著紛亂的心中,俱是往昔的片段——
傅公子若是高中,便見得見著他的,我家老爺喜歡結交士人,無所謂高攀低就什麼的……
他果真高中,見著她家「老爺」了!滿朝文武都是她家「老爺」的手下,果真無所謂高攀低就,說結交還太客氣哪!
方是妾身的娘家姓氏……府中尚有夫人,妾身不敢僭越……
夫人是皇后娘娘吧?但她能撈到個昭儀,也算了不起了,枉他還擔心她受了委屈哩!他真多事!豈知她原來是天下身份最高的妾室!
黃……黃……
神智不清的呢喃嚷語,叫的是皇上吧?他是哪根蔥,能取代皇上?
往後待你領了俸祿,到時再還我不遲……
至今不敢來討,原是藏於深宮,難怪他翻了京城也尋不出她來!……
潮水般的回憶幾乎衝垮傅謙。他的心中激盪著狂吼慾望——
方昭儀!皇上的寵妾!又是皇上的女人!
他受夠了!
君臣同歡的朝會,唯有傅謙一人渾渾噩噩地毫無所覺,理所當然皇上與滿朝文武間的談笑,眷顧不到他身上。他怔怔望著那伴於君側的身影,她自始至終低著頭,只在皇上偶爾幾回的低聲詢問,以輕笑響應。
她還記得他嗎?她知道他也在這兒嗎?為何不抬頭看看他?傅謙滿腦子裝滿這念頭,幾時
朝會散了都不知。他有如行屍走肉地出了宮,一路飄蕩著,抬頭才知來到了老地方——飄香苑。
來得正好!找個女人排遣他的郁氣吧!管他是哪個女人都行!他受夠了!
※ ※ ※
下了朝會的陽廷煜,領著寵嬪漫步回寢宮,好不快意。
是啊!坐擁江山、坐擁後宮無數美人的帝王,要他不意氣風發還真難!
「萱梅,許久不見你,中州一行還順利吧?別太難過了,節哀順變啊!」陽廷煜溫聲安撫。
出席朝會已再一次群聚了後宮嬪妃的羨忌,不料散會後還得以與皇上漫步共游……
回宮許久不得見君面,即使是遲來的安慰,也夠教方萱梅感到窩心了。若是往昔,方萱梅定是難耐雀躍,只可惜物是人非,她已不是當初的她,不敢再懷有更深切的期望,如今已是足夠!
「臣妾一切安好。只除中途生了場小病,如今已無大礙了。」
「生病?抬頭讓朕瞧瞧。」陽廷煜端詳著她的花容,「你的臉色太蒼白了,有空多出來走走,別整天悶在碧淵宮裡。」他笑著又補上一句,「沒事就好,好生保重著。」
「是。」方萱梅應答著,受眷寵的愉悅心帶著愧疚,還隱隱裝滿開不了口的疑問。
後宮嬪妃中,她的地位僅次於皇后娘娘,但畢竟只是個昭儀罷了,何以今日輪得到她出席朝會?皇后娘娘呢?
陽廷煜突然道:「萱梅,朕問你……呃……如果朕惹你生氣了,想同你賠罪……」一國之君是不會同人低頭賠罪的!陽廷煜忙改口,「呃……朕的意思是,如果你不開心……朕希望你開心點,除了賞賜珍寶之外,還有什麼法子能讓你開心些?」
見他支支吾吾地道出幾近不可思議的言詞,方萱梅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皇上幾時想過要討她歡心的?會不會……會不會是她得皇上寵愛的日子終於到了?
方萱梅捺住狂喜,低頭顫抖著聲音:「能伺候皇上,便是臣妾最大的歡喜了……說完她便後悔了!要是皇上真應允……恐懼隨即強烈地襲來。
「偏偏皇后最不……算了!朕不該問你。」陽廷煜有絲煩躁,語氣隱含沮喪。
皇后?方萱梅驚愕住,心猛地一沉。
她早該懷疑天降的幸運是降錯了的。原來皇上是想討娘娘歡心,所以向她請益來著。
娘娘啊!何其幸運能得到皇上全心的眷寵?竟令皇上為了賠罪而低下身段……
而她,也許還算其次有幸的吧!畢竟,皇上還是想到了她,而非向其它嬪妃請益,她算是幸運了……
若不去注意他們後頭黏著的一長串侍衛、太監及宮女,可算是難得的獨處機會了,偏偏他們再也說不出話來,就這麼帶著寂靜走了大段路。
但明日,方昭儀陪著皇上上朝會、漫步共游的傳言,又要說她寵極一時了吧?
「時候不早,你回碧淵宮歇著吧!」像是躲避,又像急於擺脫方萱梅,陽廷煜無視於她的怔忡,逕自打道回金龍殿去了。
方萱梅屈身恭送聖駕。
目睹皇上心事重重,方萱梅心裡亦不輕鬆。
不是自忖不敢奢求皇上的寵幸嗎?當她誤以為榮寵加身時,怎的還是一個勁瘋狂歡喜?難道她仰慕皇上的心,已到如此不可自拔的地步了?方萱梅全身戰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