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皇上,若公主不反悔……」難說那鬼見愁公主會堅持她不按牌理所出的牌。
「婚事照常。」
「皇上?!」他一點決定權都沒有?「朕突然覺得,有你這個妹婿也不錯。」陽廷煜笑得親切有加。傅謙卻覺身陷於泥沼,動彈不得。不必抬頭亦知滿天陰霾。
※ ※ ※
夜正深著。
煩悶地交疊著雙臂,傅謙枕著頭靠於椅背。
若在以往,得知即將成為駙馬,他定是樂不可支地高呼皇恩浩蕩,然後高高興興地著手佈置一切,等著娶進公主。如今人事已非,再來重提舊事,他可一點也不覺歡欣;意外的婚約已不是驚喜,而是個無意背負的責任,比什麼都沉重的包袱。
叩叩叩——
「進來。」傅謙懶洋洋道。
「大人,辛苦了,休息一下吧!」溫柔的聲音這麼說。
辛苦什麼?他光顧著發呆,又沒忙什麼!問題是——
「是你?」傅謙見了來人,驚詫地坐直身子。
方萱梅推門而入,身後跟著忠心耿耿的言兒,哈著氣竄跳打轉。
「大人,夜正深著,別再忙了,早點安歇吧!」她笑著將手上的點心置於他面前。
傅謙若有所思地打量她,「我沒忙,只是在想些事情。」
上回不歡而散,他們就連碰頭也盡量免了,難得見方萱梅主動出現他面前,傅謙不禁胡思亂想,甚至懷疑起她打算告別了?!一想到這個可能,他沒來由的心慌起來。
「什麼事?說出來聽聽,也許我能為大人分憂解勞……」方萱梅試探地偷偷瞧了他一眼,被逮個正著,又慌忙低下頭去。
她是不是不自量力了?方萱梅暗忖。
「我……」傅謙說不出皇上硬塞個公主給他,他將成了個不情願的駙馬。「你出宮這麼久,韶娥姑娘會擔心吧?」他突然轉了話鋒。
「嗯。韶娥是隨我一起入宮伺候的,我若失了蹤影,她自然擔心。」
「她不是……你家老爺的侍婢?」傅謙旁敲側擊。
「當然不是。」方萱梅奇怪他有此一問,「大人怎如此以為?」
「沒什麼,隨便問問。」傅謙微微笑著,語氣帶些嘲諷:「我還以為宮裡所有的女人都屬於你家老爺。」
方萱梅的心中像是被投了顆不大不小的石子,泛起漣漪一圈圈,動盪得模糊了原有的清澈與平靜。
「韶娥不是宮妃。」她淡淡道。
那他就能娶她了?驚喜並不如預期,傅謙欲言又止,開不了口提親,更不知韶娥有無將他的惡行告知方萱梅。一思及這個可能,他便慚愧得無地自容,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的人。
不論是韶娥姑娘還是明熙公主,飛黃騰達時,身旁伴著的若不是心愛的女子,那他飛黃騰達有何用?
在見識了真正的公主是何德行後,傅謙便後悔背棄了何敘君。有心愛的女子共享他努力的成果,飛黃騰達才有意義啊!
只是後悔也已不及。
「大人今日可是受到皇上宣召進宮?」方萱梅喚醒沉思中的他。
「是啊!你家老爺丰神俊朗,沒什麼改變。」傅謙以為她正念著皇上,譏諷便脫口而出。
嘎?方萱悔不明所以,一時忘了想問什麼。
「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你家老爺,他看起來好得很。」傅謙哼道:「怪的是,宮裡少了個昭儀,倒是沒見你家老爺急得吹鬍子瞪眼,是後宮女人太多了,無暇一一清點嗎?」
他低聲咕噥著。
嘎?他是替她抱不平?
方萱梅掩袖輕笑:「後宮宮妃是不少,但眾所周知皇上獨寵皇后娘娘一人。」換言之,她真的不算什麼。
若她仍秉著當初的執著,乍聞皇上對她的不聞不問,定要難過許久了,虧得她已漸從迷障跳出,能淡然處之了。
傅謙卻誤以為她藏在水袖內的是一臉愁容。
「呃……我想,也許皇上是強顏歡笑,私下還是很想念你的。」他輕咳,頗感自己落井下石很不該。
強顏歡笑?方萱梅差點抑制不住地迸出笑聲。
「知道皇上過得好就夠了,想不想念我,倒是不必計較。」她輕歎。
如果持續掛念著,她又要墮入先前的迷障中了。不!她珍惜著如今心獲自由的日子。
傅謙不知她心中的轉折,從以前便不知。他煩悶地判定她牢牢地心繫於皇上。身為後宮嬪妃,她看來頗能認清自己的地位,只遙遙想念著皇上、知道他的消息就滿足了,也不怎麼爭寵,能得到今天的地位可是奇跡?
「你家老爺不是挺寵你的嗎?」傅謙低吼。
「呃……嗯。」跟其它宮妃比起來的確如此。
「這就叫寵?」傅謙哼道。
方萱梅眨眨眼,不知他在生哪門子的氣。
得不到她的響應,傅謙看進了她滿臉的疑惑,頓時自覺多事!人家既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雖是聚少離多,依然「千里共嬋娟」,安然「長相思」,又哪兒輪得著他干涉?
傅謙霍然起身,煩悶地來回踱著步。皇帝不急,急死太……呃,他可不是太監!煩死人了!他到底煩個什麼勁?從方才就莫名一直煩到現在,一頭熱地為她的地位擔心,人家似乎還不怎麼領情似的……
「皇上今日可說了些什麼?」方萱梅極想知道傅謙此行可有收穫。
傅謙止了腳步。哼!連她家老爺所說的話,都不想放過似的,既然如此,為何不回宮去天天聽他說話?
「要不要我一字不漏地轉抄給你?」傅謙轉過頭,陰沉地瞪著她。
她要這種「皇帝語錄」何用?方萱梅嚇了一跳,怯怯低問:「你……到底氣些什麼?」
他氣什麼?傅謙也正摸索著。那藏於迷霧問的答案,模糊地構不著,更摸不清頭緒,他氣悶地沉了臉。
方萱梅被他的陰陽怪氣給嚇著了。
「我本以為,皇上召你入宮,定是托付你重責大任什麼的,如果你不想說,或者根本沒這回事,那就算了……當我沒問過。」她輕輕地退了一步,神色有些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