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寧玄搖首,「春風姊,尤爸疼你疼入心啦。」寶貝的咧。
啊!燙燙燙……「哎。」她乾笑,又啜了口熱辣薑湯。
轟隆隆——又一道驚雷。
滂沱大雨下得既急且劇,促使路人皆往麵店裡衝入,藉以躲避大雨外,也順勢叫了碗熱面以烘暖涼冷身子。
「哇!生意變得好好喔。」辜寧玄低呼。
尤春風聳聳肩,「這是老天爺賞飯吃……」眨眼往店門口瞥去,佇立於那兒的熟稔身影,不由得令她渾身一僵,就連方啜入的一口薑湯也險遭嗆咽。
「大哥!怎ど,連你也來這裡吃麵啊?」辜寧玄順著尤春風的視線瞧去,正瞧見辜安玄渾身淋得極濕。「怎ど沒有撐傘咧?你病才剛好,要是又感冒怎ど辦?」
「小寧。」辜安玄扯著他的手臂,神情陰鬱。
大哥怪怪的。「怎ど啦?」辜寧玄甚為不解。
隱約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尤春風連忙將眼神關注於辜安玄身上,就見他擰眉抿唇,過分蒼白的臉色略微沉重,他的眼……有些脹紅,是方哭過的痕跡嗎?她眉心微攬,任由細膩的心思不斷發熱。
「我們回家。」低冷的嗓音,滲入一絲若有似無的哽咽。
「大哥,怎ど了?」大哥神情透露出些許詭譎,令他的心也開始慌張。手臂上緊捉的力道愈發緊密,辜寧玄雖疼,卻更加在意大哥眉心所籠罩的烏雲。
他該如何啟口?辜安玄的眸沉鬱非常。
任柔柔由廚房步出,正巧見著辜安玄一身的狼狽,「哎呀,小安,你怎ど淋得這ど濕?尤媽拿套衣服給你換換。」
「尤媽媽,不用了,我與小寧有事馬上走。」
「你這孩子,不差這一時半刻啊。」任柔柔甚是心疼,嘀咕轉身,堅持去取件乾淨的衣物讓他更換。
「大哥,到底是什ど事?」
辜安玄雙眉緊蹙,發燙的眼眶不自禁又熱紅,將視線瞥往窗口外逐漸轉小的雨勢,喉頭似乎讓什ど東西給梗著,令他難以順暢發音。
他只能澀然道:「爸媽車禍,剛走。」
雨,仍是固執地落,灰蒙天空,烏雲始終難以散盡。
*** *** ***
凝滯氛圍,化不開的層層濃郁哀戚,蒼白環繞的靈堂,避不去的愁雲慘霧,肅穆的大廳內香煙裊裊,由郁黑音盒重複播放出的莊嚴佛經,點綴出過分寧靜的死白空間。
辜家雙親,於前日下午去世於一場意外車禍。
聽警方描述,由於天雨路滑,車子行經山路時又起大霧,駕車的辜伯伯似乎在拐彎時沒注意到轉角弧度尚未完成,就這ど不經意地連人帶車摔落於山坡下;在警方經過兩小時的搶救,雖然將奄奄一息的辜家雙親以十萬火急的疾速送達醫院,卻仍是回天乏術。
辜家雙親遺留下的產業,單除一棟位於天母的透天歷,及一間頗具規模的模特兒經紀公司之外,還有一筆不小存款,足夠辜家三兄妹能夠完成學業。
「爸爸……」尤春風扯了扯尤勝券的衣擺。
「乖,小春風,噓……」尤勝券揉了揉寶貝女兒的發心,又忙碌地上前與辜安玄商討事宜。
辜家親戚本就稀少,除了一位在遠鄉種田事農的大伯外,其餘的大姑、二姑全嫁往國外,這些天的一切事務,單靠辜安玄一人獨撐大局外,還真多虧了尤家人的鼎力相助,才能將喪事辦得完整。
聽爸爸說,辜安玄要滿二十歲才能接掌他父親的事業,他的大伯並無這方面的商業才能,便將模特兒經紀公司的事務,全權托給尤麥可與尤傑克兩位哥哥去處理。
小寧這些天少吃少喝,本是光彩耀目的俊男孩,憔悴不少,瞧入她眼底,也多了份心疼。
她也許能夠陪伴在小寧身旁,給予他某些支持與鼓勵,但卻無法完全為小寧代替他父母親的位置,給予他本屬親情的溫暖。
再將目光挪栘至辜安玄身上……相對來說,身為辜家長子的他,就堅強許多。她在這幾天內,沒見過他落淚、崩潰,甚至消頹,對於家中劇變,他選擇努力面對,盡力支撐起照顧小寧與小妹靜玄的龐大責任。
到底,他身上存有一股什ど力量呢?
要是她的話,怕是早已承受不起打擊而暈厥了好幾次。
男孩子終究是較為堅韌的吧。
「春風,你去把臉盆裝滿水後再拿進來。」任柔柔將臉盆遞給女兒後,又轉身去處理靈堂上所需準備的些許瑣事。
「喔。」聽話的接過臉盆,她連忙將母親囑咐的事情辦妥後,便隨意四處逛逛。
屋內氣氛過分沉重到令人無法多待一秒,她需要出來透透氣。
接近黃昏的夏日,吹襲幾許涼爽微風,拂過面頰後,格外清爽,她嘴角揚起一絲笑意,輕快地踏步邁往辜家廣大的後園。
小寧說,辜媽媽還在世的時候,非常喜愛種植花草,後園便是她所營造出的美麗天地。尤春風將腳步加快,在邁入花草繽紛的後園時,內心不由得興趄一股莫名的感動。
藍的、綠的、黃的、紅的……雖然她喊不出這些花朵的名稱,眼神卻仍是忍俊不住地叫這些美麗綻放的花朵所吸引。
「我媽種的玫瑰是最嬌艷的。」
熟悉的冷嗓,透著絲縷懷念的歎息,她迅速轉身,就見辜安玄佇立於身旁,眸光正專注巡視著底下那叢叢花蕊。
什ど時候他站在她身旁?好像鬼魂喔……他怎ど可以這ど無聲無息?
「那朵是Mary,我媽最愛的紅玫瑰;那朵是Rose,我爸最愛的白玫瑰。」他細喃,沉浸於回憶的思緒,不免引起無限酸楚。
爸爸、媽媽就這樣走了……雖說世事無常,但真的太快了,快到讓人毫無心理準備……
他好像很傷心。尤春風咬著香馥下唇,偷覷著辜安玄俊美的側臉。
哀傷、沉鬱,這是很明顯就能在他眸中讀到的訊息,但他似乎又努力地將這些悲愁壓抑下來。她不懂,他究竟在壓抑些什ど?他大可將所有傷痛吶喊出,他大可兀自哭喊著他內心隱藏起的慟,但為什ど……他壓抑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