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忍且沒人性,而埃羅卻一出生就得背負這極殘忍的命運,情何以堪?
「雷阿爾族的子民便是天使與夏娃的後代,是被上帝拋棄的一族,一生下來就有了被世人詛咒的頭髮和眼睛,永遠不見容於世界。」
「這是怎麼回事?」藍雨央皺眉。埃羅那神秘的髮色竟隱藏著如此大的痛苦?
他不願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乾澀地笑了聲:「我族好久沒有聽到小孩的哭聲、笑鬧聲了。」
「我知道。」
「妳對我們任意劫掠外族女子的指責一點也沒錯,但我們又何嘗願意如此,會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的。」
「為什麼?」
「眾神遠去,在遙遠的時代就只能生下男的。為了延續生命,只好從外面找女人了;但血統混雜,神離得更遠,還是只能生下男的。」
「怎麼會?」
「現在,外面的女人也很難找了,滅族只是遲早的事。這是上帝的懲罰,祂非得看我們活在掙扎中才高興。給了我們活下的希望後,卻又硬生生地扼殺它,讓所有的人都活在無法掙扎的侄棝中。」埃羅的語氣裡雖有著難掩的忿怒,但仔細一聽,竟是無奈多於怨恨!
逆來順受至此?
「剛開始,女人的供應對我族而言並不是問題。」
「就是那些成為祭品的女人?」
「沒錯,後來奉獻的女人愈來愈少,不得已,我們只好趁著風沙的掩護到外面去擄女人。只是從外面擄來的女人太多,語言也很雜,剛開始只是阿拉伯語,到後來連英語都有了。」
藍雨央點點頭,明白他指的是自己的母親,語言不通也是芃妮莎不願待在徨領的原因之一吧!
「我們對銀色以外的頭髮一直有著莫名的喜好和崇拜,可是,不管外面的女人是何種髮色,生下來的男孩子一定是銀髮,流有繼承人的血統也是青銀色的,沒有一個例外。」
藍雨央這才知道——歷年來,青銀色髮絲一直是雷阿爾族族長身份的憑據,不需要任何印記、儀式。只要生下來的小孩擁有繼承人的表記,就注定了他一生擺脫不掉的責任。就算同是一父所生,如埃羅和坎亞,也只有一個人擁有青銀色髮絲。
「但繼承人早死或是無法產下子嗣,那麼其它人產下的小孩就會有一個是青銀髮,而繼承人必須交由族長教養成人。
也因為這特殊的血緣遺傳,雷阿爾族的領導人地位穩如盤石,從未受人挑釁、質疑過。雷阿爾族並沒有如其它種族般為了承繼問題而閒得兄弟反目,讓不斷的權利爭鬥分化了他們的力量及血緣;就因為如此,這個種族才能在沙漠裡維持幾千年而不墜。
「我們從不敢奢望生下的孩子會是個女娃兒,只希望他能有其它的髮色,但連這個小小的願望也讓我們等了千年,久了,所有人都放棄了。」
第一眼看到徨領時,藍雨央只覺得它是一處人間天堂、許多人夢想中的伊甸園,但深入瞭解之後才發現,隱藏在絕美的背後,是多麼深的絕望和無奈啊!
現在,她認為它像是特地打造的牢籠。
該怎麼說才好?
藍雨央在心裡將自己想表達的意思仔細地整理過一遍,才抬頭看向埃羅。「其實,事情並沒有你想得那麼悲觀,總有解決的方法的。」
「妳想得太美了。」
「不,我實事求是得很。聽我說,銀髮和琥珀色眼眸,只是遺傳作的怪罷了!而生男生女,更是再單純不過的機率問題,高中生都懂的。只是你們每次都『恰巧』碰上男的那二分之一罷了!」
藍雨央旨在法除埃羅心中的疑慮,對不屬於她專長領域的生物學、遺傳學、機率也是避重就輕的,起碼她就無法解釋為什麼幾千年來就只生下男孩子的怪現象。
「是嗎?」在聽完她的解釋後,埃羅的心已經產生動搖了。
「告訴我!你們為什麼不願和外界的人接觸?而任自己封閉千年?」
「髮色和眼睛讓我們一直被異世界的人視為異端、不祥之兆。六百年前有位族長不顧禁忌,違背了上帝的旨思,想開創另一個世界,沒想到卻讓雷阿爾族遭到幾乎滅族的危機。」
與其說埃羅的態度是徹底地絕望,還不如說他是看到前人的努力後,仍徒勞無功,才不得不接受這殘酷的現實。
「那是以前,現在外面的世界在變,人們的心胸也不像以前那麼狹隘且一無所知;至於髮色和眼睛,那就更不是問題了。」
「為什麼?」
「你大概不知道吧?現在的人可以輕易改變頭髮的顏色,放眼紐約街頭,頂著一頭怪發的年輕人不在少數。紅的紫的已經不稀奇了,將頭髮染成綠色或藍色的人比比皆是,還有人頂著調色盤的頭髮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比起來,你的銀髮實在大小兒科了!搞不好還會有人跑來問你,你的頭髮在哪裡染的?染得這麼好看!」她笑著,可以想像埃羅被一群龐克族包圍的無措場面。
「是嗎?」
「是的,而且眼睛的顏色也可以改變。」
「真的?!」埃羅低叫。
「那種東西叫『隱形眼鏡』,有各種不同的顏色,藍的、紫的、金的,連綠的都有。別人看了你的眼睛,自然以為你戴了隱形眼鏡,因為大家對這些顏色都司空見慣了。」
「真是不可思議!」
「是啊!你所有的顧慮都消失了,我認為再也沒有必要死守在這個牢籠裡,出去看看吧!」
「為什麼我們掙扎了千百年的事,從妳嘴裡說來,卻像吃飯睡覺那麼簡單?」埃羅問。他可以抱持著追麼樂觀的態度嗎?
他沒忘,占卜的結果是「凶」!為了一償他和藍雨央終身廝守的願望,他是不是正一步一步將整個部族帶向毀滅之路?
「不!我想是時代變了,以前因科學落後、信息封閉,人們對大自然的現象一律以鬼神視之。敬畏鬼神之餘,也無法接受不同於自己的種族,將一切視為異端。現在可不一樣了,人們在家裡就能接受來自世界各地的信息,相對地包容力也更強,而這變化不過是近二、三十年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