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轉身離去,不再眷戀。她真的因為可以守著他一輩子的,她真的曾經以為過,但現在她知道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
或許,還是這樣子最好吧……
第四章
夜已經深了,不知怎的,原先是好得不得了的天氣,一入了夜,就天地變色得下起了大雨來了。滂沱大雨淅瀝嘩啦地下著,想來一時半刻是不會停了,加上深沉漆黑的夜色,讓街道上形成一幕冷清詭譎的景象。
已經將近夏至了,原本天氣不該如此寒冷凍人,但今天就是那麼讓人寒人心肺的冷,屋外如此,屋內也是如此。
尉星栩頹然地放下手中的空酒瓶,他面前的桌上已經堆了為數不少的酒瓶,但是怎麼搞的,他到現在連一絲一毫的醉意都沒有。
他斜靠在沙發上,西裝外套已經脫掉,領帶也鬆鬆地掛在脖子上,身上的襯衫皺巴巴的,一向神采飛揚的俊臉更是失了原先的俊朗,而一直是燦亮有神的雙眸,此刻則佈滿了血絲,疲憊的情緒讓他的唇角出現小細紋。
他知道,他失去追求岳芊鈴的機會了。
其實早幾天前,芊痕就給他暗示過,說芊鈴有心上人了,但他總是不願接受事實,他一直對自己很有自信,認為如果他想要,沒有追不上手的女人,而這一次他真的踢到鐵板了,他心裡十分明白,芊鈴所說的話是認真的,她永遠不會愛上他的。
失敗就是失敗,尉星栩向來不是會為了一個失敗就喪志的人,在事業上如此,在戀愛上,他也不認為自己會有例外。
這個時候,他或許該到酒吧找個同樣芳心寂寞的女人,來段露水姻緣,鬆弛他的身心,重新驗證自己的魅力仍是存在的,等過一段時間後,他就能忘了她,就能再過從前那種放浪不羈、隨心所欲、風流快活的生活。
但到了酒吧門口,他卻沒進入尋樂,而是又開著車轉回家了。
他想,他能灌醉自己,可是不曉得是不是啤酒工廠偷工減料了,這酒怎麼灌都灌不醉,雖然全身都懶洋洋的,但他的思緒仍是非常清晰。
此時,門鎖被轉動,有人推開了門,尉星栩閉上眼睛,不管來人是誰,他都沒心情和人談話。
「唉!」輕幽溫柔的歎息聲響起,讓他不由得僵了一下。
「又喝那麼多酒。」梁曉羽看著醉倒在沙發上的尉星栩,她是想籍著來還鑰匙看看他要不要緊,原以為他又會有女伴同在屋內,沒想到只有他一個人,還喝得醉醺醺的。
她小心地在不發出聲響的狀況下收拾好滿桌的空瓶子,再輕手輕腳地為他解下領帶,解開襯衫的頭兩顆扣子,試圖讓他睡得舒適一點。
尉星栩保持不動的人她做任何事,豎著耳朵聽她在屋內走動著。
她進房間抱了條毯子為他蓋上,溫柔小心地為他除去鞋襪。關上窗子後,她開了空調,然後走進廚房。
他聽見她在廚房忙碌著,聽見她開冰箱、洗鍋子的聲音。她忙了好久,當他都快睡去時,她才走出廚房。
「我為你燉了湯,在電鍋裡。」梁曉羽一面留紙條,一面輕聲地自言自語著,她歎口氣說:「總是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喏!冰箱裡又全是啤酒了,那對身體沒好處的。」
用煙灰缸壓著紙條,她在沙發前的地毯坐下來,柔和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
尉星栩清楚地感覺到她的視線,他保持著彷彿熟睡的狀態,心想,她大概要離開了吧!
「我知道你現在很討厭我,不,你可能恨死我了。」她低下了頭喃語,「所以,我現在來把鑰匙還你,以後我大概不會再在這兒出現了。」
她把鑰匙放在桌上,「我一直問你以前見過我嗎?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連大哥都想起來,但你卻一點記憶都沒有,其實我早該死心了,在你心裡,我只是屬於非常非常不重要的事,對不對?」
尉星栩在心裡皺眉,她在說什麼啊?
「其實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我怎麼能希望你放在心裡呢?」梁曉羽幽幽地說,聲音因回憶而有些飄渺,「只有我自己死心眼,認定你了,但是我沒想到會為你帶來困擾。」
十年?他的腦子快速地運轉著。
「那時候,我才不到七歲,媽媽去工作時,就送我到育幼院。我小時候就是個沉默的小孩,不喜歡和同伴玩,也不同人說話,大概是因為我太安靜,老師都很疼惜我。」她後來才知道,那樣子叫做「自閉症」。
「育幼院的小孩大多是來自單親家庭,所以鮮少有欺負同伴的事發生,只有院長的兒子,總是要仗勢欺人,欺負比他弱小的院童。」那時雖然氣憤,但大家還是都不敢違抗院長的兒子。
「育幼院中常有一些善心人士送來一些事物或是日常用品,那天,你和大哥也送了些東西來,你還記得嗎?」
他想起來了,以前他和大哥的確是常奉爸的命令到各育幼院去做善事,不過他還是想不起她。
「我一向都不喜歡熱鬧,如果有人來,我就會躲到後院的禮拜堂去。那天,院長的兒子牽來一條好大的狗,他一看到我,就放狗來追我。」雖然那只是一條狼犬,但對當時是小女孩的她來說,那狗就如同龐然大物般的嚇人。
「我被嚇得直往前院跑,在接近大門口時遇上了正要離開的你們。」
尉星栩在心裡叫了起來,他想起來了,她是那個小女孩嘛!
「當那大狗撲上來時,你一把揪住我,扯到你身後,而那大狗尖銳的牙就咬進你的上臂,等到別人來抓走那條狗時,你已經流了好多血。」梁曉羽停下來,深吸口氣。
他的腦海浮起那張慘白的小臉,那張雖然嚇得魂飛魄散,卻仍是抿緊唇不哭不鬧的漂亮小臉,天啊,他怎麼會沒把她們串聯起來呢?
「我被你扯得撞在地上跌破了額頭,而你卻不管手臂流著血,還是過來安慰我,那時候,我就愛上你了吧!」梁曉羽苦笑了一下,自嘲地道:「太早熟了吧?但那時我就想,我會記得你的,絕不會忘掉。我似乎是太高估一個小女孩的記憶力了,媽媽去世後,我漸漸長大,或許有時會想到你,但我已經淡忘你的模樣了,我只記得你小指尾戒上那只栩栩如生的老虎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