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邵青走了,張詠華也不想再理這個冥頑不靈的男人。「法官在判人死罪前,也會給個機會聆聽犯人的自白!」
和他相交多年的夫婦竟為了一個方認識不久的陌生人與他利言相向,這倒是頭一遭!
難道真是若茵騙了他?
不,不可能的!若茵眼裡的淒苦是真的,頰上如洪的淚水更是真實的,她沒有必要騙他!
方若剛死也願相信妹妹會撒下漫天大謊。但,真相到底是如何?
是沈潔依說的話對?或者是若茵遮掩了事實的真相?
方若剛將酒一杯一杯地往口中倒。甜美香醇的滋味不見了,酒汁中滿是苦澀。
他期望自己可以酩酊大醉,把盤旋腦中的矛盾之苦抹去,不讓沈潔依美麗與哀愁的容顏如影隨形地跟在他身邊。
晶亮的星星在天際閃爍,月牙兒也悄悄地爬上天空。
好美,真的好美。倘若生活在不見星辰、月亮的城市,那人生又有何意義?
沈潔依孤寂的心似喜似悲地凝視著廣闊的宇宙之海,不禁令她想起此刻的自己猶如獨自懸掛天際的小星,沒有任何的依恃感,蒼涼而不安。
命運之神竟要如此捉弄她,讓她愛上那個一心只想為妹妹報仇的冷血男人。
悲苦濃濃地罩住她,此時,她身後突然出現一個溫文有禮的金髮男人。
「嗨,你好。」
「你好。」沈潔依用流利的英文禮貌地回應著。
「我是住在這附近的人,我叫喬伊·漢普頓。」那男人由陰暗處走向有月光披灑的地方。
這下子,沈潔依才完全看清他的面容;高挺的鼻樑,深邃的藍眼,掛著友善微笑的唇也如方若剛那般性感。
「我叫潔依·沈。」見他非邪惡之徒,沈潔依放心地和他交談。
「你是尼克·方的客人?」
「尼克?」沈潔依不知道這是何人。
「就是方氏企業的老闆。」喬伊·漢普頓在她身旁坐下。
一陣夜風吹來,沈潔依打了個寒顫。「噢,我不知道他的英文名字叫尼克。」
喬伊,漢普頓凝望前方,輕點著頭。「他的大名可是聞名全美哩!」
「你怎麼知道我是他的客人?」沈潔依不解地詢問他。
他輕笑出聲。「他時常帶女人來這裡度假。」
「是嗎?」她語音含帶著一絲他人不能理解的痛楚。
「你是中國人?」
沈潔依點頭。
「你的樣子不像……」
「不像和他在一起的情人?」她接下他猶豫的話。
他尷尬地拉拉衣服。「嗯!對不起,那是因為我每次看見他身邊的女人都是邪麗如海妖般冶艷的,像你這麼清純的,這還是頭一遭!」
沈潔依陷入一陣痛苦的沉默。
那男人目光銳利地搜尋她月光下黯然的眼神。「你喜歡他?」
沈潔依輕輕抹去臉上的淚水。「豈止喜歡,我是……我是……」
見她淚流滿腮,喬伊·漢普頓同情地為她拭去淚水。
突然間,這和平的靜謐被遽然出現的方若剛打破了──
「把你的髒手從她身上拿開!」低沉冷冽的聲音在黑暗中迴響,令人不寒而慄。
喬伊·漢普頓並沒有露出恐懼的神色,反而伸手拉起坐在滿是露水草地上的沈潔依。「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望著他修長的背影消失在林木茂密的黑影中,沈潔依怔怔地呆立原地,心中十分感謝這陌生的美國男人對她表現出來的友善。
「怎麼,捨不得他走?」他陰沉地朝她低吼。
此刻,沈潔依的心情低迷極了,她不想再理會他的無理質問,逕自邁開腳步朝屋子走去。
才走了兩步,她就被他強拉回他身邊,並緊緊地箍在他懷中。「你才來這裡沒幾個鐘頭,就開始勾引男人了!」
抬起晦暗的眼睛,沈潔依無神地看著他。
「少裝出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你實在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真是太不知羞恥了!」方若剛因強烈的妒嫉而口不擇言,選擇了最傷人的言辭對她。
久久,她才淒涼地回答他:「我在你心中只是一個淫賤的女人,不管我和誰說話,你也會認為我是在賣弄風騷!」
他痛心地低下頭看她慘白的臉,知道自己又深深傷害了她,雖然他很渴望能對她好一點,但是另一個聲音卻不時地在提醒他──
傷害她不正是你的目的嗎?
「難道不是嗎?你不是一直在利用你的外表去擄掠可憐、愚蠢又多金的男人嗎?」他毫不留情地又捏緊她的手。
「你如果討厭我,大可以離我遠一點,又何必老是守在我身邊呢?」她悲傷地低吼。
他冷厲地大笑。「不,我會一直把你鎖在我身邊,直到我折磨你夠了為止!」
愛他的柔情幻滅了,只剩下他仇恨的火焰在他們倆之間熊熊燃燒。
但她不能垮下來,不能任他如此地傷害。「你沒有權力阻止任何人和我說話。」
「噢,我可以的!」他殘忍地對她說:「必要時,我會警告他們。」
她捶打著他冷硬的胸膛,抑不住的悲鳴由她嘴裡發出:「你簡直不是人!方若剛,你不是人……」
方若剛嚥下一陣陣劃過心坎的劇痛,掛起如撒旦般狠酷的面具。「這是你自食惡果的報應!」
鴻溝愈來愈深了,深得連架一座橋也跨不過。沈潔依淒厲地大笑,笑聲裡有說不出的淒愴。「報應實現後,我仍然可以繼續招蜂引蝶,是不是?!」
妒嫉有如山洪爆發了。「不准!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你甘願要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她故作輕佻地笑了起來。
「對,但是你卻是一個不登大雅之堂、不能見光的黑市情婦!」
他皺著眉,望著她一反平常的邪氣樣,心中自問著:難道這才是她真正的面目嗎?
不管她對他的愛有多深沉,他狠如毒液的話卻傷害得她的心有如冰山般冰涼而麻痺。
天啊,她怎能同時恨這個男人,又深深地愛著他?
「你打算折磨我至死?」
他邪惡地扯開笑容,一雙手不規矩、輕佻地在她的背後游移著,「我說過,直到我認為夠了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