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子恆說得精采至極,但,思維一直游移飄蕩的曉彤,並不專心地在聽他說話。
這對兄弟雖然是同父母所生,可是卻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子恆今年卅歲,思想單純,個性開朗隨和;而于謙較年長,今年卅四歲,性情剛猛、複雜多變,可說是陰晴不定、孤僻冰冷。所以,她和子恆向來比較親近,但在內心深處,她卻希望能和子謙多接近些。
不過,子謙留在家裡的時間實在太少了。大學一畢業,他便立即投入繼父的商業王國中;由於他有敏銳的觀察力,以及果斷的領導力,很快的便成為繼父的左右手。大部分的時間,他代表繼父在國外處理公務,因此,當她聽見他今天也在家時,著實令她十分訝異。
即使兩人已分別三年,如今她也已經廿四歲了,但每次只要一提起子謙,她的心依舊悸動不已,一向冷靜自持的思緒,也會不由得浮躁起來。
車子彎入一條寬闊的私人車道,多麼熟悉的道路啊!閉上眼都能描繪出這裡的一草一木。接著,一幢豪華的巨宅赫然出現在視線之中。
曉彤屏息注視著,映入眼簾中的是愈來愈清晰的豪華別墅,以及那面滿九重葛的門廊;此刻,她的心境就像那照射在落地窗上反射出千萬道炫麗的光芒一樣激動。
車終於在大門前停下,她滿臉淚水地開了車門直衝出去;霎時,她心中百感交集,畢竟還是自己的家好!流淚了那麼久,她終於回到了最溫暖的窩;縱使流浪四方可以平靜她內心千瘡百孔的傷痕,但,終究還是只有這裡能平復波濤洶湧的心潮。
子恆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曉彤。歡迎你回來。」他伸出手擁住地,和她一起欣賞這籠罩在金光下的家。
誰知這寧馨的一刻,他倆之間那種屬於單純、兄妹般的感情,看在佇立於落地窗後的人影眼中,是多麼刺眼!
子恆自然地牽起她的手走進屋。「待會兒我會把你的行李拿進來的,我們先去看伯父。」
走進客廳,撲鼻而來的是溢滿一室的玫瑰花香。
她抬頭望向四面的牆壁,發現以前嫩黃的壁面,現已換上月牙白的顏色了。其中也掛了一張她從未看過的精緻波斯地毯;落地窗外的花架上,更植滿了叢叢的黃玫瑰,嬌艷欲滴,芳香四溢。
「怎麼樣,一切都跟以前沒什麼兩樣吧?」子恆笑問一直怔愣不語的曉彤。
她感觸良深地點點頭。突地,耳邊傳來李查克萊德蒙的鋼琴演奏曲。她不禁莞爾。繼父就是這樣的人,熱愛工作,熱愛音樂,更是熱愛生命。他的工作時常是在充滿音樂的氣氛中完成的。他關愛屋裡的每個人,但從不干涉子女的生活,雖然他是商場上叱吒風雲的卓越領導人,不過卻是公私分明,從未把帶屬下的那一套強加在子女身上,所以這個家經常是充滿快樂和溫馨的。
隨後,他倆走到趙世勳的書房門口,她的繼父正埋首專心工作,整個書房依舊洋溢跳躍的音符。他們才踏進門,她繼父便發現了她,驚喜地站起身。
「你終於回來了!回來看我這個白髮蒼茫的老人!孩子,我真高興你回來了!」他啞聲說道,佈滿歲月痕跡的手,顫抖地緊握住她。
「爸。我也好開心、好高興看到您! 曉彤的雙眼已然流下歉意的淚水。
眼前的繼父,比以前蒼老了不少,但神情依然堅毅,眼神依然炯炯有神,從沒有被可怕的心臟病擊倒,仍舊像個巨人般挺立於天地之間。
「你看起來有些疲憊,先回房休息一下。子恆,你先送曉彤上樓。」他輕輕為她拂去額前的髮絲。「晚上我們再好好來一聚。」
「好!」她欣然答應。
「還記得哪一間是你的臥室嗎?」她繼父慈愛地問她。
「當然!我閉著眼也能找到它!」她朝繼父頑皮地眨眨眼。
趙世勳開朗的大笑,然後回到他的辦公室坐了下來。低下頭,旁若無人的又埋首人工作中。
曉彤知道這是他無聲的逐客令,於是便悄悄關上房門。和子恆漫步走上樓。
驀地,子恆突然想起她尚留在車上的行李。「你先上樓,我去幫你拿行李。」
曉彤幾乎是用思念的腳步奔上樓衝進她的房間!她輕推開門——窗戶靜靜地敞開著,仲夏山間清涼的空氣從落地窗透了進來,一旁的百葉窗早已高高捲起,讓金色的陽光撒滿一室的金黃。屋內的擺設絲毫沒有改變;桌上仍擺置著她高中時的照片,牆上依舊掛著她的水彩畫,那些昔日她窩在籐椅上的手工碎花椅墊,依然是乾淨的擺置著,等著她去回味往日的時光。
忽地,她聽到敲門聲,她的心直跳到胸口。會是子謙嗎?接著,門被推開了,她的疑慮瞬間被提著行李走進房的子恆沖淡了。
「這些行李要放在哪裡?」
「先放在床上好了。謝謝你到機場接我。二堂哥。」
「這是應該的!他的眼睛在她臉上梭巡了一番。「我可不希望你再當一次愛情的逃兵,臨陣逃脫!」
「差點就被你猜中!」她不好意思的低頭笑笑。「剛下飛機時,我的確很想再搭著它回到不會讓我觸景神傷的美國。」
「也難怪你會有這種脆弱的反應!因為幾乎每一個愛上他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他是一個專敲碎女人心的英俊惡魔!」他用充滿憐憫的目光看她。
其實,她也明白愛上他無異是走上一條永遠只有傷痛的人生路;可是,這種刻骨銘心的愛,決非是她能輕易遏止的。她更明白只要自己一旦傾心於一個人,這份愛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我知道我不該愛上他的。但是我卻控制不住自己源源不斷的情感。」她有些悲傷的低垂著眼。
「你會守得雲開見月明的!」
每個人都有惻隱之心,二堂哥當也不例外,曉彤苦笑著接下他的善意謊言。「二堂哥。你不用安慰我,我說過,這是一段沒有開始就結束的單戀。愛情是必須兩倩相悅的。我不過是一廂精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