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揚州城西有戶人家,雞鳴前必起,汲水洗豆轉石磨,一粒粒橙黃飽實的黃豆混著甘泉水,磨呀磨成白中帶黃的水稠物,順著磨孔滑入大木桶中。
一勺勺石灰均勻的灑下,有些歲月痕跡的木桿子攪拌著不曾停歇,木桶裡漸漸現出凝軟的白嫩。
並非四角方方的豆腐塊,而是一整桶的豆腐腦,佐以糖水和芝麻、花生之類,等天一拂曉賣給晨起的揚州百姓們。
人家說家有一寶猶勝大羅金仙,這會兒張家老爹可是笑得嘴都合不攏,養個閨女今年一十七,琴、棋、書、畫……嘔,除掉最後一項是樣樣不精通,只會做讓全城人流盡口水的豆腐腦。
而自己閨女性子挺怪的,一七天只賣一1了碗豆腐腦,桶內的豆腐腦剛好是一百零一碗的份,不多不少絕不閃失。
咦,可怎會多出一碗呢?
其實原因非常簡單,所謂怪人有怪友,偏偏她又住在揚州城,4Rxf不跟揚州名勝沾上一點關係。
因此,那多出來的一碗豆腐腦專為孝敬斂財有理、銀子最美的揚州首富一一莫迎歡。
「好姑娘吶!給我一碗豆腐腦,加花生和栗子米。」二十文一碗的價碼可真便宜。秀色可餐呀!
「果兒妹子,小生要一碗豆腐腦,紅豆添相思呀!惱我一口甜。」真甜——的臉蛋。
儒衫打扮的年輕夫子不忘吟句詩,故作風雅地多在攤子前停了一會,用眼神傳遞濃濃愛意。
不過,他的多作停留很容易引起眾怒涸為等著買豆腐腦的客人還排到街尾呢!不需要張家閨女開口趕人,幾隻腳已往他背上一踢。
當然沒人在意他的哀嚎,少一個人在前頭搶食就多一個人有機會吃到張家嫩口的豆腐腦。
尋常的豆腐腦一碗五文錢算是坑人了,但是張家閨女巧手所製的豆腐腦硬是風味獨特,叫人一吃再吃不生厭,口齒留香。
聽說皇上有回南下探視鳳儀公主,亦即是素有「小氣財神」之稱的莫迎歡,一不小心錯喝了那第一百零一碗的豆腐腦,當下讚不絕口地想再喝一碗。
只是呀!皇上犯罪……嘔,是皇上這九五之尊也難有例外,今天賣罷就沒了,明天請早,休想她再動手磨豆子攪豆漿。
一句話:她累了。
這……這……冒犯天威該不該誅九族?
偏皇上老兒早被他生性古靈精怪的義妹磨得沒脾氣了,反而哈哈大笑地連說三個好字,「第一豆腐腦」的御賜匾額在隔天就掛上張家門口的橫樑上,風大雨大也吹不落,一碗二十文的豆腐腦被鳳儀公主拗走了兩百兩黃金。
皇上銀子多嘛!乞丐的小碎銀她莫迎歡都不放過了,怎會少挖了金山銀山,當然要「漲價」,誰叫他拿錯了碗呢!
說起張果兒算是個美人,唇紅齒白、眉目如星月,粉透的水嫩肌膚像三月早熟的春桃,未見鮮色先聞甜蜜,令人口舌生津想先咬一口。
江南十大美女排行第三,但是揚州城內近年來不盛行美人,反倒是有「一技在身」的獨特女子最受公子哥兒、富紳的青睞。
原因不外是揚州三名勝的平凡面貌竟能引來「奇緣」,嫁得丈夫個個是人中之龍、蓋世英雄,其中還有九王爺呢!
娶妻娶賢已經過時,現今是娶個有「才能」的女子才能旺夫,尤其容貌又不差張家攤子自然是門庭若市,來看豆腐娘賠!
「小果兒呀!婆婆能不能多買一碗,我家孫女最愛喝你勻的豆腐腦。」
「一人一碗,一人一碗,李婆婆別仗著老街坊關係攀交情。」
「對嘛、對嘛!你買了兩碗,我們後頭的人豈不喝不著。」
不等張果兒拒絕.王家嫂子已先一步開了口,陳家小嬸跟著應和,生怕快見底的桶兒沒她們的份。
更快的不平聲隨之揚起,害得臉皮薄的老婆子匆匆地落了二十文就趕緊往邊移,以免因一碗豆腐腦而晚節不保,多了個「貪吃」之名。
張家豆腐腦遠近馳名,不分男女老少都愛吃,可借一天只賣一百碗,所以比他人貴上四倍依然搶手,不到半個時辰光景就告蟹。
「最後一碗了,諸位明兒個請早,有勞各位鄉親不辭辛苦地來關照,小老兒要收攤了。」
「啊!這麼快呀!」
「唉!我排了三天吶!還等不到一碗豆腐腦。」
「還說呢,打從半個月嘗過那碗豆腐腦,我口裡還忘不了那味道。」
「看來明天要早一點來排隊,不喝上一口絕不甘休,豆腐腦……」
沒有多加刁難,張老爹一喊收攤,揚州百姓失望的搖搖頭走開,平和地叫人起一絲怪異。
既然有人群聚集的地方就一定有是非,張家的豆腐腦攤肯定叫人眼紅嘛!那些地痞流氓、土財主什麼的難道都不來找麻煩嗎?
像是收收保護費啦!仗勢欺人地硬是人家賣他一大桶豆腐腦好牟利,甚至直接把人擄了走,奴役人家閨女做一整天的豆腐腦大賺一票。
最後一項有人提議過,但是在張果兒的美目一噴之下作罷,免得那第一百零一碗的豆腐腦飛了。
真正的原因在於她棋、琴、書皆不精通之外,那獨彼長的畫,她的「畫」功一流,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地堪稱一絕。
只是她一不畫山水,二不畫花草鳥獸,三不畫仕女人物,四不畫……
總而言之,她作畫的紙有一定尺寸,一般以門公尺星上之吉祥尺寸,紙張只有紅色與黃色兩種,而且只能用硃砂書寫。
更重要的一件事是下筆前必須先唸咒,不可不定神或與人交談,其咒如白衣大士神咒、福德神咒、九天玄女神咒,畫完之後還得以筆頭反向區三次,嚴禁心術不正或舉止輕浮。
她到底畫什麼呢?
說穿了不值三文錢,她在賣豆腐腦的閒暇時間兼任另一項重大任務,讓全揚州的百姓對她又敬又畏,只差沒立店供奉。
她是一位女符師,擅長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