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殷大哥。」柳無言搖了搖頭,「以你的功力來助小惜妹子,自是綽綽有餘,但其中亦有凶險;畢竟小惜妹子的病情並非一天、兩天就可以治癒的,若是一個不慎,就有走火入魔之虞,到時,不只小惜妹了危險,就連你也……」
她沒說下去,可殷無恨已經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但他連遲疑部沒有,便道:「只要有希望,我們就姑且一試。」
「不!」蘇小惜反對的聲音乍然響起,只見她撫著胸口,猛然搖了搖頭。
「小惜。」殷無恨皺著眉看她。
蘇小惜深吸了口氣,強壓下胸口的悶痛,「逢生針技與齊家藥療就保證能治好我的病嗎?」
「這……」齊軒與柳無言兩人面面相覷。
齊軒開口道:「我們並無把握,但若不出差錯,起碼可以為你延壽幾年。」他不想給蘇小惜過多的希望,於是老實的說道。
「花費這麼多心神,又得冒著賠上殷大哥性命的危險,才能為我延壽幾年,這根本就不划算!」
「小惜。」殷無恨眉頭皺得更緊了。
「冒著你的生命危險來續我的命,我絕對不依!」蘇小惜的明燦星眸流露出堅決的神色,「我本來早就該死了,是家人耗盡了心力,才讓我多活了這十多年。這十幾年來,我享盡了家人的嬌寵;在臨終之前,更有幸一圓我踏出神算山莊的夢想,像個正常姑娘樣過日子,即使時日不長,但對我來說已經夠了,沒必要拖著別人的性命陪我下黃泉。」
「不一定會有危險的。」殷無恨道。
「殷大哥,我雖不會武功,但我到底是出身武學世家,難道我會不知道其中的危險嗎?夜以繼日的運功渡入他人體內,助人內息周轉,不僅耗費真氣,而且,只要稍一不慎,輕則走火人魔,重則喪命呀!」蘇小惜認真的說道。
「你……」殷無恨一時語塞。
凝視著殷無恨,蘇小惜誠摯的道:「那日普淨寺外的算命公公說得沒錯,我是個福澤深厚的人。我出生於豪門世家,一生衣食無憂,家人又十分嬌寵我,就連在外頭遇到的人,也尤不疼我、憐我的,這種機緣,世上幾人能有?人終究是要死的,只是早死跟晚死的差別害了,我的生命雖短,但卻過得比誰都要幸福。」
「殷大哥,你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麼叫做小惜嗎?那是因為我打一出世,便在生死邊緣徘徊,找爹爹想盡辦法,硬是要保我這條命。鄉下人有種說法,給孩子的個普通一點的名宇,便可免受鬼神所妒,所以我爹爹給我取一小惜,就是希望上天能踢給我一點小小的憐惜。我爹爹從不信鬼神的,可是他為了我,只要有希望,他就不惜一試……」
蘇小惜的眼眶紅了,她眨了眨眼,不讓淚水滑落。
「從小,我就只能躺在床上,透過窗子看著外面的風景,看著傭人的孩子在窗外玩遊戲、爬樹、抓鳥兒,而我卻連自己捧碗都不成。我求爹爹讓我出去玩,但爹爹卻始終不肯。」
「還記得有一回,我實在是受不了了,趁著看顧我的人打吨兒的時候,便偷偷溜了出去,爬上院子圍牆旁的那棵樹,想親眼看一看外頭的世界;就在我快爬到圍牆頂時,爹爹、哥哥們發現了我的舉動,硬要抱我下來,我就是不幹,又是哭、又是鬧的,直喊著要看外頭的世界。」
「爹爹、哥哥們怕我激動病發,不敢強要我下來;爹爹一直求我,我就是不依,就連胸口開始疼了,也不肯下來,後來爹爹哭了……我那在江湖呼風喚雨,什麼都不怕的爹爹哭了,就為了求我下來……」她愛笑的菱唇微微彎起,但晶瑩的淚水卻順著白玉般的臉頰滑了下來。
「你也依我吧!我這一輩子欠的人實在太多了,我欠爹爹、哥哥們,也欠無言姐姐、齊大哥,更欠每個我認識的人;就算無言姐姐、齊大哥能治好我,也不過是多保我幾年的性命,反倒計所有認識我的人多擔心受怕幾年,這又何苦呢?」
「殷大哥,我看怕了大家強顏歡笑的表情了。如果治療我的代價是必須冒著你的生命危險,那我寧可不要多活那幾年,你別讓我就連走也走得不心安呀!」說到後來,她的氣息轉促,重重的喘起氣來。
「小惜妹子。」柳無言連忙握住她的一手道:「你別再說話了,還是歇一歇吧!」說著、她轉向殷無恨,「殷大哥,有話明天再說吧!小惜妹子該休息了。」
殷無恨沒理會她,他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定在蘇小惜臉上,「你要心安,是嗎?」
「是的。」蘇小惜點點頭。
「好,那我就給你心安。」殷無恨說道。
蘇小惜怔了一下,沒想到他這麼輕易就妥協了。而下一秒,她整個人就被殷無恨抄入懷中,接著,兩人在齊軒與柳無言的驚呼聲中破窗而出。
◇◇◇
一葉扁舟,順著渠道泛入湖心。
蘇小惜揪著胸口,半臥於舟內。「殷大哥……你……你這是……做什麼?」
殷無恨盤坐在蘇小惜的對面,淡淡的道:「我在成全你的心安。」
蘇小惜不解的望著他。
「你要死,那我就讓你死,你的病已經開始發作了,在這湖心裡,沒有人救得了你,你馬上就可以心安了。」殷無恨的聲音始終是淡淡的,沒有半點起伏,好似他們此時不過是在遊湖賞景般。
蘇小惜愕然,胸口突然傳來一團劇痛,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捲起了身了抵擋這陣痛楚;若是往常,殷無恨必定會立即趕到她身邊,可是這回並沒有,蘇小惜重重喘著氣,費力的抬起臉來,竟見殷無恨手上拿著一把短刃,往自己手臂上劃了下去,鮮血立即濺了出來。
蘇小惜一驚,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痛楚,掙扎著撲向他,道:「殷大哥,你在做什麼?」
殷無恨面無表情,道:「你每痛一分,我就往自己的身上劃一刀,看是你先不支,還是我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