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要成為一個瞎子。」
「哼!怎麼不要?」無言冷笑出聲,把他的話當作諷刺,「我都已經是個瞎子了,我什麼也看不見。」
「你看得見!」他輕輕一點她的胸口,「你的心看得見,只要你不畏懼,你就看得見,不然我們可以試一試。」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強硬地拖她下車。
「我不要。」無言幾乎是歇斯底里了,她用力地抓著窗沿,努力把自己往內縮,說什麼也不肯下車。
可是她的抗拒對韓淵而言根本就微不足道,扣著窗沿的手指被硬扳開來,她幾乎是被強抱著下車的。
再次站在人群中,無言只覺一陣心慌意亂。
韓淵拉著她走到一個攤子前,攤販意看到兩位衣飾華貴的客人走來,馬上堆起一臉笑,慇勤地招呼道:「客官,隨便看看,我老陸賣的首飾可都是上等的貨,配這位美若天仙的姑娘,是再好不過了。」
韓淵拿起一支髮飾湊到無言的面前,「你看這個金步搖怎麼樣?」
「客官您的眼光真好,這支金步搖是剛從京城來的貸,深受京城中王公貴族千金的喜愛呢!」
「你明知我是瞎子,要我怎麼看?」無言顫著聲音說,聽得攤販倒抽一口氣,似是不敢相信眼前這美若天仙的美人兒看不見。
「你看得見。」韓淵冷硬的聲音裡有著堅持,逕自將金步搖放到她的手裡,握著她的手,合包住那只髮飾。
無言僵硬著身子,不住地顫抖。「我說過我看不見!」
「你的眼睛看不見,但是你可以用別的看!我有的是時間,如果你想要和我比耐性,我們就這樣耗下去吧!」
他為什麼要這樣欺負她?讓她當街出醜,他很得意嗎?無言紅了眼眶,咬著唇,強忍著不哭出來。
她這模樣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憐惜,那攤販忍不住說:「這位爺,既然姑娘她……呃……眼睛不太方便,您就別勉強她了吧!」
韓淵連理都沒理他,只是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她。
她想逃,她想尖叫,她想哭泣,但任何一樣她都不能做,只能顫著手,順著韓淵的意,握住那支金步搖。
這支金步搖是以黃金與珍珠合綴而成,雖然珍珠不算上等,不過做工倒還挺細緻的。無言仔細地摸過那支金步搖,努力地把觸感在腦海裡化成圖案,而後顫著聲向韓淵形容出來。
韓淵冷硬的臉上露出一抹滿意之色,接過金步搖,轉向攤販老闆,問清了價錢後付了賬,伸手將這支金步搖插進她的髮髻中。圓潤的珍珠垂在她如絲的發間,閃動著柔和的光暈,真不知是髮飾給人增了顏色,還是人給髮飾增了光彩。
韓淵望著她,一時之間眼光變柔和了,喃喃地道:「真美。」
無言一怔,她原本只覺難堪,卻因他短短的兩宇的讚美,一顆心忍不住悸動了起來。
韓淵拉著她繼續往前走,路過一個捏面人攤子,買了一對面人放到無言手心。
有了先前「看」髮飾的經驗,這回輕輕一觸,她便道:「是金童玉女,對不對?」
韓淵沒有搭腔,不過無言知道,她說對了。
捏面人把她的回憶拉了回去,拉回到遙遠的八年前,她的唇際因回憶而露出一抹恍惚的笑,「你記得的,對不對?小時候娘帶我們到市集去,給我們各買了一個金童玉女,那面人捏得好美,我捨不得吃,天天看著它,可是沒多久,我的玉女就發霉壞掉了,我還因此哭了好幾天。」
只是,她沒想到韓淵卻冷淡地道:「有這件事嗎?我早忘了。」
「忘了?」無言咬住唇,有點難堪。
韓淵又帶著她在市集裡逛了好一會兒,沒多久,無言手上就多了好多小玩意兒。他們走回酒樓;韓淵與掌櫃的在一旁談公事,無言就坐在角落裡等他。
她正無聊地把玩著那一對金童玉女,忽然聽到一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響起,有人朝她這兒跌過來了。
她本能地伸出手,準確地扶住那個小小的人兒。
「方兒。」一名婦人匆匆追了過來,「娘不是叫你別亂跑的嗎?瞧你,撞著別人了。」
「娘。」小男孩雖然被無言接住,沒受什麼傷,但是卻受到驚嚇,小嘴一扁,「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婦人忙把孩子摟在懷中安慰,歉然地轉向無言道:「姑娘,真是對不住,我的孩子太莽撞,沒撞傷你吧?」
「沒有。」無言微微一笑,「孩子活潑一點也不是壞事。」
「真是謝謝你了,要是你沒扶住他,他可不知要跌成什麼樣子了。」
被婦人這麼一提醒,無言不禁一怔。
是啊!她扶住了那個孩子,沒有出任何差錯,而且,她早就從跌撞的腳步聲中感覺出跌跤的是個小男孩。
她閉上眼睛,雖然酒樓裡的聲音仍然雜沓紛亂,但是那聲音進入耳裡後卻不再無脈絡可尋,她可以感覺得到,西側的座位坐滿了,大多是一些趕路的客人,那粗豪的動作,大聲說話的語調,是武林中人吧!至於東側坐的,則應該是赴京趕考的書生吧,店小二正拿著抹布收拾殘桌,廚房的跑堂吆喝著端了盤菜出來,進到客人的桌上……
在這麼雜亂的環境中,她的聽覺和知覺居然沒有受到任何干擾,她忍不住又驚又喜!
發現婦人仍向她道謝著,無言強壓下滿腔的喜悅,拿了個剛剛韓淵在市集上買給她的小玩意兒放到小男孩手裡,「別哭了,來,這個給你玩,男孩子得勇敢一點喔!」
「姑娘,這怎麼好呢?別寵壞了孩子。」婦人不好意思地說。
「哪裡的話,這玩意兒本來就是給孩子玩的。」她輕輕摸了摸那男孩子的臉,一臉溫柔。
婦人連連道謝,帶著孩子走了。
無言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憑著知覺,走到門口,而後驚喜地發現,她這一路上居然沒有撞到或踢到任何東西,就像正常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