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中的一陣暈眩告知她,毒性已經侵入她的肺腑,她沒有多少時間了,她軟倒了下來,坐在韓淵身旁。
八年前,在救了韓淵後,她自知無法活命,為了怕韓淵傷心,她掙扎著站了起來,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直走到一條湍急的溪流。當時她想著,這樣的水勢,應該可以把她的屍體捲得無影無蹤吧!
於是,她毅然跳進溪裡,卻沒想到師父絕命老人經過,救了她一命,只是她的眼睛因為受到毒性侵襲與岩石的撞擊,因而失明。
如果可以,她應該遠遠地離開這個地方,就像八年前一樣,讓自己消失得無影無蹤,讓韓淵不知她是死是活,那麼,或許他就不會那麼傷痛了。
可是,幻影芙蓉的毒性又豈容她有時間離開。唉!當韓淵醒來,看到她的屍身,不知會難過成什麼樣子,而她,再也無法安慰他了。
麻木的感覺侵向她的四肢,她連坐也無法支撐,緩緩癱倒了下去。
在這一刻,她突然瞭解娘為她取名時的心情了。娘為情所累,無言面對自己的親人,又何嘗不是因情斷魂。無言面對自己最愛的人,雖這命運是她自己選擇的,但是,她還是愧負了韓淵啊!
無言啊無言!她的命運或許早在娘親為她起名時,就已注定了吧!
意識開始渙散,思緒像棉絮般飄散開來,無法抓住。她慢慢地閉上眼睛,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只有一個念頭:希望老天幫幫韓大哥,讓他不要那麼難過吧!
第九章
終相守
「真不知道爺是怎麼想的,老愛做濫好人,人死了就死了嘛!幹嘛一定要救?又不是有什麼好處可以拿,根本就是多管閒事嘛!」
童稚的埋怨聲斷斷續續地傳入韓淵的意識中,一聲一聲,像要敲醒他的神志一般。
「不是說那種藥草很難得嗎?居然就這麼給用掉了,要是這個傢伙有錢付也就算了,可是連價碼都還沒談呢!爺真是腦袋壞掉了。」
那聲音仍在埋怨著,韓淵慢慢睜開眼睛,他的四肢因幻影芙蓉的殘毒而麻木的無法動彈。他慢慢地移動眼睛,見到一個大約只有十一二歲的小童就坐在他前面不遠處,看似正在熬藥。
感覺到他的目光,小童抬頭一看,見韓淵醒來,立即把藥倒了出來,端到他面前,不情願地道:「喏,我家爺交代了,要你醒來就把藥給喝了。」
韓淵連看也沒看向他,一雙眼睛搜尋著屋內,終於在屋子的角落裡看到了無言。
一找到目標,他立即撐起身子,蹣跚地走向無言。無言躺在床榻上,神色一如往常,就像睡著了似的,嘴角還噙著一抹幸福的微笑。
他顫著手,輕輕地撫著無言柔嫩的面頰,他那張淡漠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是,一把怒火正在他體內熊熊燃起。
瞧她,多麼幸福的表情,好像什麼牽掛都沒有了,可以心安理得地到另一個世界去,而他呢?卻必須一個人孤零零地存活在這個世界,一輩子沉淪在地獄之火中。
她怎麼可以這麼做,她怎麼可以?!不,她別想再次拋下他!他的眼中冒出了怒火,驀地彎下腰,一把抱住無言,邁步便要往外走。
「喂!你幹什麼?」小童嚇了一跳,急急攔住他,「你當我是死人啊!你要帶走人好歹也說一聲,哪有這樣的。」
韓淵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裡,一把推開他,繼續往外走。
小童再次追了上來,使盡吃奶的力道抓住他的手臂道:「我家爺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從鬼門關救回來,你怎麼能說走就走?就算要走,你一個人走就是了,幹嗎非得把人家姑娘也帶走?」
韓淵微微皺起眉,終於吐出話來,「放手。」他要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攔。
「你叫我放我就放啊!要我放也可以,你把人家姑娘放下來,爺要我看著她的,我可不能讓你把她帶走。」
韓淵不再答話,手臂一振,小童立即跌了個四腳朝天。
這孩子竟也挺有骨氣,尋常孩子被這麼一摔,早就哭得稀里嘩啦,他卻又馬上跳了起來,再次拉住韓淵,大喊:「放下她。」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
兩人正僵持得不可開交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了進來,「阿硯,怎麼啦?」話聲未斷,一名身穿青布儒衫、書生打扮的青年走了進來。
小童如獲救星,忙奔向他,「爺,您回來得正好,這傢伙番得很,您費了那麼大的功夫救他,他居然連個謝字也沒說就要走了。他自己走了也就算了,可偏偏他連人家姑娘都要帶走,我要攔他,還被他摔了一大跤。」
「阿硯,不得無禮。」青年低喝著,轉向韓淵道:「這位公子,您身上的殘毒還未除淨,不適合走動。」
韓淵依然面無表情,繞過他,想要走出去。
青年忙跟上來,「公子,您就是不顧自己,也得顧這位姑娘,你若真帶她走,會害死她的。」
「她早就死了。」韓淵木然道。
「不,她還沒死。」
中了天下第一奇毒,怎麼可能還活著?韓淵不信,仍舊抱著無言繼續往前走。
「爺,我沒說錯吧!這傢伙真的很番嘛!」
「阿硯!」青年瞪了小童一眼,再向韓淵道:「公予,這位姑娘真的還沒死,在下對醫道稍有研究,或許可以治好這位姑娘。」
「幻影芙蓉無藥可解。」
「什麼無藥可解。」小童再也按捺不住,尖著嗓門說,「一百年才開一次花的絳珠草都用上了,就算閻羅王親自來勾魂也沒有辦法,怎麼會無藥可救!」
「阿硯……」青年無可奈何地低喊,卻制止不住他的口無遮攔。
「我又沒說錯。」小童振振有辭,「那株絳珠草是您費了好大的功夫救了苗族族長,人家才送您的禮物,我老早叫您留著,說不定還可以賣個好價錢,您就是不聽,白白送給別人,看吧!人家根本就不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