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玫瑰花的氣味更盛,濃郁得如夢境的侵襲,似真似假,把人迷掉了。站在致瑰花味的蘊郁中,她看著他情深款款的背影,心,忽然的便痛了。
走廊的燈亮一會滅一會,為的是節省電源,在這忽明忽暗之中,Sara寧靜簡單的五官也就變得詭異淒清。是否,愛上一個屬於別人的人都教人變得狠絕凶悍?是否,太渴望得到一個人都使善良變成邪惡?
在玫瑰花前許的願望是否不能成真了?怎麼,已第五天,他還沒對自己動情,一心懸著的是遙遠的她。
放棄她吧!背叛她啊!若你不能離棄她,但願天降橫禍,把她從人世間剷除掉……
Sara在黑暗中偷偷走回自己的房間,在牆邊蹲下來,哭了。快忍受不了。對他的渴望,對她的狠毒。在太激烈的時候,總是人不似人。
由Grasse往蘇格蘭,依然是漫天的玫瑰。更浪漫更蒼涼,玫瑰一叢一叢依傍山崖,海鷗一群群在海角打轉,小橋伴著清冷的河水,垂柳處處。空氣中的玫瑰味道清淡涼薄飄遠,隨著伸手一揮,落在手中的不再只是玫瑰花瓣,還有早來的枯葉。
阿傑說:「蘇格蘭的秋天來得格外的早。」
「還不就是,」Sara把弄著枯葉。「應是最後一期玫瑰盛放了。」
已經開得太盡。花瓣無力地裸露著她們的花蕊。
都蒼老了。
Sara轉臉向阿傑微笑,阿傑為著她的可愛上前揉了揉她的鼻子。
她的心輕輕抽動,她知道,她渴望這些親密。合上眼睛,跟在他的身後,她默默地懷念那不是故意的甜蜜和親近。
唉。花也快凋謝,請你在花凋之前愛上我吧!若果在花凋之前你也不能愛上我,我知道,你永遠不會愛上我。
--假若,你不能屈服在花凋之前的綺麗與蒼涼,假若你還是不被這花香所感動,我知道,你一世不會動心。
我是知道的我是知道的。Sara掩臉,為著自己的癡心。
也差不多了吧!也該開始行動了。只剩下三天。
格外的溫柔,眼神格外的迷戀,身體故意挨近,不信你不被迷倒。
漂亮迷人的女郎解放了熱情,Sara不相信,年輕男人可以不動心。
Sara問了:「你喜歡你女朋友些什麼?」
阿傑好像有點明白了,於是答得非常生硬。「她人很好……」
Sara忽然笑了,非常嫵媚。「我呢!你會怎樣形容?」
阿傑笑了笑,說:「很迷人,男人都想把你據為己有。」
滿意了。要求不用太高,雖然她期望他會詳細舉例,諸如聰明、具責任心、大方……但通通都不說,只說些表面的話也不要緊,完全及不到她的本質也不要緊,只要是甜美的話便好了。
「我喜歡你。」Sara把方糖加進阿傑的咖啡內。
阿傑定睛望著面前的女子,沒有抗拒也沒有歡欣。有時候桃花來的時候會措手不及,不懂反應。
是的,花凋了,他沒有拒絕她也沒有愛上她。應該哀傷吧,他並不是自動自覺。但她不管了,渴望得太久的東西總容易將就將就。
她終於得到他,縱然並不完全如她想像。
也忘記了是誰先吻誰,在最後的那一夜,終於也發生了。並不算是太有情調的吻,過分地急速,他的慾念有些反常的興奮。她也沒所謂了,急速與溫柔,他也同樣在眼前。
窗外的玫瑰花在盡力作最後的吐艷。Sara真想知道,她的美麗,她身體的溫柔有沒有使壓在身上的人愛上她,花凋之前啊,愛上靈魂愛上她的人愛上她的身體,什麼都好,她不會介意。
依然地急速,她瞇著眼睛,忽而,被自己的努力、自己的癡情感動了,那麼愛一個人……
就在阿傑高潮的一刻,Sara落淚。
他憐惜地,細細碎碎的吻著她的臉,然後起來往浴室走去。
Sara知道,他並沒有愛上她。
在他圍著毛巾坐到她身邊的時候,Sara便肯定了,這不過是一次肉體關係。他是多麼的一本正經,彷彿正與她開會商討公事。
感覺可悲,但Sara還是笑了,朝窗外一望,她說:「今晚是玫瑰的最後一夜,明天便不再有。」
他躺下來休息,她哀傷地抱著膝蓋凝視他,她知道,他聽不明白。
第十二章貨物出門
那天,我在練習退貨。
我把髯刨放在售貨員小姐面前,溫文地告訴她:「對不起,我想這須刨很有問題,我要求退貨。」
售貨員小姐望了望那須刨,似乎沒有碰它的意圖,她只是皺了皺眉,對我說:「對不起,小姐,我們這兒不設退貨服務。」
我微笑,跟她說:「不好意思,我是堅持退貨這回事,你要知道,這須刨原是屬於你們的。」
她像是聽了天下間最奇怪的事情那樣望著我,接著說:「你不是付了錢的嗎?」
我點下頭:「是的,我付了三百六十五元買下這個電動須刨,但雖然我真金白銀付出了,這須刨仍是屬於你們的。」
她怔怔地望著我,眼神帶著些微慌張,她以為自己碰上了瘋婦。
在她轉頭尋找上級之時,我抓住她的手,說:「道義上,我是會歸還的。」
她吃力地吐出了兩個字:「等等。」然後掙脫了我的手。
我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情變得愉快。我也轉身走了,把須刨放進我的手袋。
是的,退貨就是這樣子。
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不會據為己有。
雖然我曾經擁有過,曾經知道擁有的方便/樂趣/珍貴/甜蜜/苦澀/惆悵,但我明白有借有還方為上等人。
又雖然我真心付出過。正如那須刨,是三百六十五元真金白銀買回來,但不屬於我;雖然我很努力才得到,雖然理論上我應該擁有。
回家後,阿軒問我:「往哪裡去?」
「退貨。」我說。
「退什麼貨?」他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