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正遨遊甜美的空白空間之時,眼珠無意地落在車廂窗框之際,草草忽然發現到,一隻甲蟲由前排座位開開心心地步近她的跟前。
當下毛管豎直。
不得了,太可怕,這生人,最怕是甲蟲。
她縮到旁邊的男土肩膊處,想叫又不敢叫。只是喃喃地在、心中念著:「小強啊,小強,求你不要走過來……」
小強就是甲蟲在一般少女口中的統稱。她們不愛把甲蟲叫作甲蟲,甲蟲有一個可愛的名字,是小強。
草草看著小強,驚怕得抖震起來,愈縮愈近旁邊的男士。她心想:死了,今次必死無疑。
突然,草草面前大手一伸,一張紙巾敏捷地覆蓋到窗框之上。就在准秒之間,小強藏身在紙巾的包裡下,活生生的小強;立刻變成死屍。
草草向旁邊男人一望,在同一秒之間,男人已起來準備走向下層下車。
草草吞了口唾沬,想說聲謝謝,居然已來不及了。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他拯救她於小強的摧殘中。
她甚至看不清楚他的樣子哩!巴士停下;她探頭從窗中向下望,也只能看到他的頭頂。
唯一真正有印象的,是那只橫過她眼前的大手。
大手的手背上,有一條短短的、像拉鏈般的肉疤。
巴士又再敔動。男人朝相反的方向背向草草而行。
依依不捨的,草草把眼睛望回前方。心裡頭溫暖起來。
他一定是見義勇為的男人。
他一定很能保護伴侶。
他一定很能給予伴侶安全感。
他一定是很好的了。
這就是故事的開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草草神聖化了殺甲蟲的男人。
而男人,在以後的日子,擁有一個代號:小強。即是被他大手一按而死的甲蟲的名字。
小強這個名字,隨著草草年齡漸長,以後不時出現。
☆ ☆ ☆
草草的中五會考成績一般,在經過考慮之後,她決定念商科秘書課程。忽然也就明白了,將來的路要怎麼走。
找一份大公司的秘書工作,先做兩年,然後「跳槽」,叫高一些價錢,再做兩年,繼而又再「跳槽」。
就是這樣了,這就是她的前途。
在當中,當然也很重要的是,找一個男朋友,然後結婚,組織小家庭。
在十九歲那年,在公司內,草草遇上她的初戀。
男孩子剛大學畢業,比草草年長三歲,在公司裡接受management trainee的訓練。是很自然地開始的戀愛,他喜歡她,她也喜歡他,便走在一起拍拖了,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都說他們很合襯。
好像很無風無浪的,但事實上,在拍拖三個月後,便出現了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在熱戀期過後,男孩子便迅速減少了對草草的細心。有時候看完晚上九時三十分的電影,完場時,也十二時了,他也不迭草草回家,由得她一個女孩子獨自坐小巴離去。
草草沒經驗,她會懷疑,是否自己太多心。
但再沒經驗,男孩子三番四次冷落自己之後,草草也知道,他其實不算太喜歡她。
某次,她投訴:「你對我不夠好。」
男孩子便回答:「我已經盡力了。」
草草很愕然。「為什麼你這樣說?」「你忍受不了,我們便分開好了。」
草草望著男孩子,不能相信她聽到的說話。更料不到的是,男孩子有更可怕的話要說:「對不起,我從沒有愛過你,這半年來,我一直惦記的是前度女朋友。」
草草聽罷,淚如雨下。男孩子說完之後,轉身便走。
為什麼不喜歡自己,卻又與自己一起?既然與自己一起了,又為什麼不好好善待?
剎那間,她想起了小強。
如果,是小強,他一定不會這樣做。
他一定會保護身邊的人。如果不是真心喜歡她,便不會欺騙她的感情;如果她是他身邊的伴侶,他一定不會待薄她。
歎了一口氣。她垂下頭來。遇人不淑。
如此狀態,在同一個晚上,她還要參加舊同學的聚會。是中學同學的聚會,各散東西一、兩年之後,大家坐下來聚一聚。
坐在草草旁邊的是一名叫做Elaine的女孩子,她在兩個月前剛結婚很年輕,才二十歲。看看她一臉的幸福,草草也就回復了少許信心。
始終,也會遇上好的男人,像愛錫Elaine那樣愛錫她的男人。
遇人不淑,大概不是永遠的。
☆ ☆ ☆
也在半個月後,草草辭了職,比她原定的計晝早了一年。
草草在找了第二份工作後,便又再次戀愛起來。今次,對方是公司一向光顧的電腦公司的職員。他們的電腦技師時常替草草的公司修理電腦,久而久之,見面多了,便又戀愛起來。
在開始的時候,關係很好。男孩子年紀稍大,二十八歲,有成家立室之意。
那一年,草草二十歲,還未想過結婚,但難得男朋友認真,是她也很開心。
但同樣地,三數個月後,問題又出現。
今次出現的,是男朋友的家人的問題。不知怎地,他們都不喜歡草草。嫌她太幼嫩,嫌她捱不了苦,賺她學歷不夠,嫌她不是美人兒。
每一次與他的家人見面之後,草草都不高興。向男朋友投訴,男朋友又一臉不知如何是好。「忍一忍吧,手背是肉,手掌也是肉。」
「你不覺得你家人有偏見嗎?」
「他們其實心地很好。」
「但他們對我不好。」
「你想我怎樣?他們是我的家人啊!」
「如果將來結婚之後,要與他們一起住的話,我寧可不結婚。」
「別野蠻!」
「現在是誰野蠻呢?你的母親剛才說我太瘦,沒仔生。究竟是誰人口沒遮欄不講道理?」
這次爭吵之後,是長達一個月的冷戰期。
在期間,又有中學同學聚會。Elaine已懷了身孕,下個月便是預產第一胎理應很高興的,但Elaine臉上半點笑容也沒有。
她對其他人說是因為身體不適,但對草草,她說了以下一番話:「我的丈天這陣子時常北上工作,我已經三星期沒見他了,他甚少打電話回來,孩子又快要出世,我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