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士們呢,起初人人戴假髮,又長又鬆,到三十、四十年代他們就梳中間分界髮型,留一條小辮子,接上蝴蝶結。男士們的打扮再考究,還是有點沉悶。我慶幸自己是個女孩子。或許,如果我生為男孩子,我也會偷偷穿裙。迷戀迷戀迷戀,極迷戀。
而奇異的事情後來就發生了。在Francoise死後的第十年,城堡的伯爵夫人誕下了她的第三名孩子,那是一名女兒,當女兒一出生,我就跟她有著非常親密的感應。我在小娃兒跟前看了又看,她的藍眼睛也不避忌地瞪著我,忽地,靈光一閃,啊,我知道了。
Francoise的靈魂降臨在這嬰兒體內。
而Francois的靈魂,則在一年後來臨,城堡中的一名女僕的初生男嬰,便是他的轉世化身。
他們又相逢,相愛的人從不分離。
我知道這秘密後興奮得很,不自覺的伸出了翅膀,還掉落了幾條羽毛。
Francoise的名字是Natalie,Francois的名字是Joseph。
當Natalie亭亭玉立時,巴黎的女士們流行史上最誇張的髮型,厚重高大的假髮,配以水果花朵珠寶,統統堆到頭上。 Natalie說,戴這樣的假髮在舞會中跳半晚舞,脖子就歪了。我不怕脖子歪,我要跟著可愛的潮流走,而我的假髮上總是插著長長的羽毛,沒辦法,我永遠一身雪白,頭頂上的裝飾,配襯羽毛才好看,沒理由配一些白色水果吧!
Natalie不太理會服飾與潮流,她也看不過其他人把金錢堆往身上,亦不酷愛金銀珠寶。這一次轉世,她的性格比上一生平實和沉著,他變成了一名有深度的女性。
她愛上了Joseph,Joseph也深愛著她,但是他們這一生的相戀,是苦戀,是貴族少女戀上身份低微的下人之子。他們每夜偷偷在花園的涼亭相見,那粉紅色的磁場,洋溢悲傷的情懷。
後來到了一七八零年,Rococo的影響力續漸淡退,就如當我穿上花衣裳那樣,由顏色繽紛變成無顏色。
接著來了一個名為Neo – Classicism,新古典主義的年代,他們說,不再要大朵大朵的花,也厭倦了「C」與「S」的線條,他們看得膩了,想要素雅的、自然的美。
我沒反對,只要是漂亮的東西,不管是大紅大綠還是清雅撲拙,我也願意置身其中。
事實上,法國在這時候發生了重大的變遷,一七八九年,是法國大革命,平民廢除貴族,他們攻陷貴族的府第,Natalie一家惟有逃難。但亦因為此事,反而成全了Natalie與Joseph的愛情,Joseph的平民身份,拯救了Natalie的性命。
就在某一天,忽然沒有人再可以看見我,無論我唱歌、打招呼、講人生哲理,都沒有人再看得見。我覺得寂寞,穿得再美艷也徒然,我成了一團無色無味無形的空氣。
是我的任務完成了吧,由出生至今,已九十年。
我明白了一件事,原來,我的出現是為著給這批貴族在革命前一些安慰,苦難在即,而我,是苦難前的一片晴空。重遇天使長,他對我說:「你的表現不錯。」
我回答:「我喜歡我的工作,我希望能有下一個任務。」
天使長說:「下一個任務來臨之前,我必需要明白更多、學習更多。」
「是的。」我點點頭,然後我問:「為什麼要那群人類受苦難?」
天使長便說:「上主自有他的旨意。」
之後的日子,我開始明白,貴族受了苦,民主就降臨在平民身上。上主的旨意是奧妙的。
我問天使長:「如果那時侯我能從言行教誨他們公平對待平民百姓,貴族的苦難是否就能減少?」
天使長說:「那是你的第一個任務,你也別要求太高,有些事情,要發生的就會發生。」
我決心努力學習,我要做得更好。
一八零零 ~ 一八九零年。
我的積極學習期。我學習瞭解自己、瞭解愛情。萬物急劇變更,而我也一樣。忽然一切都不同了,雖然我知道,我還未真正成形。
Angel's Pick:修長優雅的曳地長裙,群味拖地長長,如彗星尾巴。每個在地上行走的女人,都是一顆彗星。
Angel's Highlight:有人說愛我,要娶我回家,而我把一枚紅寶石指環變成白色小石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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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法國也同一時候與我並肩成長。這裡有勤力的國家與勤力的天使。
新古典主義帶來的變更,是平實的衣裙,沒有緊身束腹和裙撐架,也不再流行高聳參天的巨型假髮,女士們轉為配戴小巧的帽子,而裙方面,是低胸高腰設計配以娃娃手袖,布料輕柔,顏色素淨。而男士們呢,把辮子剪掉,統統束短髮、穿長褲,流行的配件是脖子上的圍巾。
我遊走人間,也樂得不穿裙撐架,我像人類的女士那樣,手執一束鮮花,悠悠然在城市的街頭踱步。到了這階段,有些人看得見我,有些人不,而身為天使,我賦予他們平靜,我一身的雪白,從不使人驚訝。
走來走去,我就如一般女孩子,找到好布料,就趕緊縫製美麗的衣裳。生活太悠閒,自然想找點特別的事情做。
我決定瞭解自己。
天使,是怎麼一回事?人類眼中的天使,是什麼形象?往博物館去,天使的畫作比比皆是,在意大利的佛羅倫薩,我哦看到著名的The Birth of Venus,維納斯女神從蚌中誕生,兩名男天使驚艷得張大了嘴巴。
當我碰上同樣遊走人間的悠閒天使時,我便請教:「請問,男天使會為人類女士的美貌而動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