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身?」 Wise更懊惱。
怎可能,帶了一個男人回家。記得他站在古董家什店外,記得自己開門迎進他,記得那擁抱……
奧,那擁抱,前所未有的溫暖。是一個家。
家,叫人心軟。
Wise暫時不想追溯下去。她重新鑽進被窩,抱住他。她想留戀雜那個家之內。
兩人,良久地抱在一起。
再陌生的人,能給予家的感覺,便不能叫人放手。
Wise凝視他的臉,粗眉,深深的眼窩,孩子氣的眼睛,挺直的鼻,橫橫的唇,略方的下巴。不是絕色美男,但Wise還是覺得他好看極了。她覺得,這是一張全世界最好看的臉。凝視他,深深的凝視他。
良久良久。
「了不起……」她呢喃。
「什麼?」他問。
「彷彿愛上了你。」她說。
他微笑,說:「我來,也是為了愛上你。」
她輕撫他的臉,問他:「但是,你是誰?」
他回答:「我是你的另一半。」
頃刻,Wise怔住。停止了動作,停止了上一秒的思想,渾身上下,全被他這句說話所籠罩。
他說,他是她的另一半。
他告訴她:「我沒有名字,沒有職業,沒有年歲,沒有過去。從昨夜起,我找到你,我是你的另一半。」
Wise疑惑,不可置信。
「一個陌生人……」她低聲說。
「是你的另一半。」他替她接下去。
「怎可能……」她再說。
「另一半就出現在眼前。」他再次接下來。
「不可能的……」她重新坐起來。
「但是,卻出現了。」他完成了另一半的句子。
他也坐起來。兩人目光不曾離開過。
她跳下床,強迫自己理智,這樣對他說:「你是來討飯吃的!」
然後,她準備快步走出房間。
忽然,床上的他就打了一個噴嚏。
立刻,她又回頭,緊張兮兮地走回床邊,抱著他說:「你沒事吧?」
他瑟縮了一下,她就跑到衣櫃內拿出一件大碼的晨摟給他披上,當他的表情舒適了,她才安心。
接著,她就奇怪起來,怎麼自己的反應會如此。對他,比任何事也要著緊。
他只是一個神秘的陌生人啊。
他甚至睡到她的公主床上。她半點憤怒心痛、趕他下床的意思也沒有。
肯定了,無比無比的喜歡他。
像被催眠了一樣。
他說:「總覺得很冷。」
Wise望望外面的天色說:「春天的氣溫並不寒冷。但是如果你仍然覺得冷,我出外給你買毛衣。」
他點點頭,然後伸開臂彎。
不期然的,她走進那臂彎內。
又是一個擁抱。這樣的擁抱,躲了進去,便不想離開。
她嗅著他的氣息,莫名的安樂、熟悉。
捨不得。
當她離開他的懷抱時,她回頭又回頭,兩人手指互相緊扣,依依不捨。
走出大廳,每走兩步,她也回頭望一望,他的微笑他的目光,暫別一會,也如此依依。
步出屋外,門一關,她就扁嘴了。決定了要以最快速度把衣服買回來,這樣便可以盡快再見到他的臉。
居然發生這樣的事。她把一個陌生男人帶回家,然後又留他在家。
兼且,做牛做馬,馴服體貼。替他買衣服,她一望就知道他會喜歡什麼顏色、尺碼、款式。這一件那一件,連內衣鞋襪都買了,一邊買一邊從心底微笑,出錢出力,居然如此幸福。大包小包捧回家。她發現他披著棉被坐在沙發上欣賞窗外景致。她放下衣物,跑到他跟前,他張開雙臂迎進她,她帶著一身一心的渴望,倒在他的懷中。
毫不掩飾地,她說:「我掛念你。」
他吻向她的額頭,說:「我知道,我要做些什麼。」
她朝他的視線向外望,他說:「我要把我所看見的,一一拍攝下來。」
「既然來了,就留為紀念。」她替他說下去。雖然說過後,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說。難道,心意就如此被明瞭了?
這就是他們相處的第一天。
Wise向他說明家中的一切,小事如開關熱水爐、煤氣爐,大事如家中所有的古董家什。
她說:「這是維多利亞早期的胡桃木長沙發,這是法國大師Tilliard的貴妃椅,那件是中世紀意大利的Marriage Chest,那邊的象牙飾櫃是一六四二年德國的製品。」
然後,她走到那張被天使漂白了的Love Seat之前,說:「這張是--」
「Love Seat。」他也知道。
她驚喜。
「但變成了白色。」他坐上去。「從前,可不一樣。」
她的心情很激動。
他說:「我認識它。」
是了是了。
忽地,Wise撲到他的懷中,說:「請別離開我。」她也擠到Love Seat之內。
他撫摸她的頭髮,愛憐地凝視她。
然後,在一股引力下她抬起頭來,緩緩地緩緩地,把嘴唇迎向他的臉。
第一個吻,就是如此誕生。
當雙唇一印,血脈就在她體內流動,在她的心窩內澎湃地打滾,是如此激烈、翻騰、觸動。
原來,自己是活的。
不能自持,眼淚又流了出來。
沒說出來的一句話是:「我是如此如此的愛你。」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第一次明白,戀人間的連繫,是怎樣的一回事。
Wise忽然知道,原來愛情來了。
她讓他住下來,享用她的古董家什,她甚至照料他的生 活,給他吃給他穿。從前,Wise才不屑做這樣的事,然後,她明白了煙花的心情。當愛著一個人,又有什麼好計較?
他常常感覺寒冷,二十度的溫暖氣溫,他也要穿著大摟,Wise沒取笑沒質問,她為他煮了暖湯,然後蹲下來為他穿上襪子,「要身體和暖,就要穿羊毛襪。」
他應了她一聲,就像初出生般純潔。
她喜歡他這樣子,她笑了,兩人開始在公主床上吃晚飯,一人一碗通心粉。她吃一口,他亦吃一口,相對著的兩個人,似張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