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解釋不了,為何我會愛上一張椅子。任由天下間再富有的人開價,我也不會賣掉它。
別說我為人無情,其實我是有的。
這張愛情椅別具神韻,高雅、激情澎湃、有感覺。它,一定有生命。
為了讓你瞭解我,所以我才告訴你這麼多。別嫌煩、別嫌深奧『得到我的教導便要珍惜。到拍賣行上一小時這種課程,所需的費用是昂貴的。看吧,我對你多慷慨。快感激我!
向我叩頭吧!我受之無愧。
斟了一杯香檳,我又窩到貴妃椅內凝視我的愛情椅,我考慮著好不好播一首小夜曲來襯托這刻的情調。我與我的家什談情。很浪漫。
「叮噹……」
門鈴響。
我拿著香檳走到大門前。「是誰?」
「是我,Jasper。」
防盜眼中有那一張戴眼鏡的臉。如果你有留心早前我與煙花的對話,你便知道,Jasper是我剛拋棄的男朋友。一條可憐蟲。
我開門。
他神情有點落魄,通常被我拋棄的男人都這樣落魄。
「Wise……我…….」他有口難言。
我說:「別似個乞兒。」說罷,我便轉身,他跟進來。
「Wise……我…….」
「說吧!」我斥喝他。
「我不想分手。」他說。
「唉。」我搖了搖頭。「你有沒有常識?緣盡自然要分手!」我與他站在廳中,我們對望著,他的眼睛滿是紅筋。蠢男人,必定大哭了一場。
果然,頃刻,他連鼻頭也紅起來,又哭了。
「Wise……」
我想罵他,但忍下來。我今晚想做一個好人。
「Wise,你知道我很愛你!」Jasper激動地雙手抓向我,我身體一搖,香檳瀉了出來,濺到身上去。今天我穿的毛衣,是米白色的。
「Jwsus!」我推開他。乾洗一件有污漬的毛衣,要一百三十元。我討厭死他。
「Wuse, 我們一起不是很開心嗎?」他還是不明白。
我放下香檳,走進大廳,朝浴室方向走去。他跟著我,自顧自說:「我什麼也遷就你,你最要人遷就的,這世界上除了我,無人可以這樣遷就你的了!」
我走進浴室,用毛巾印去毛衣上的香檳漬。我說「Jasper,單單遷就是沒用的,我不需要一個男侍從。」
「但我愛你。」他重複又重複,都是這一句。
我面向他,望進他戴眼鏡的眼睛內。
說實話,我討厭男人的眼睛有紅筋。
「Jasper,戀人之間要connected!那是一種心靈交流,心心相印。而我與你,從來不是那樣。」
我記得剛才煙花是這樣分析她與阿堅的愛情。
他溜了溜眼珠,卻說:「或許只是我們一起的時間不夠,給我們一生一世的話,也可以練成心靈相通!」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怎可能!」
他等待我說下去。
「我根本不愛你。」我說。
他的樣子沮喪極了。我一點也不明白他,我已不是第一次告訴他我不愛他,他每一次也那樣飽受刺激似的。
被人傷害得多,不是應該習慣了的嗎?蠢相。
看著他,突然我靈光一閃。「太似了,太似了!」
他依然沮喪。
「你實在太似那個李氏富家子,只是素質有點距離。」
他沒理會我,他只想質問我。「Wise,為什麼你不愛我?」
我放下毛巾,走出浴室,朝大廳走去,沿路上我發現我的 古董茶几上放著的一盆花有一小片花瓣將要掉下來,我連忙把花瓣摘掉。花瓣的汁液,會破壞古董家什。
Jasper咄咄逼人:「Wise,告訴我!」
我說:「因為你與我不是同一類人,我喜歡的,你不喜歡,我懂的,你又學不懂。我們氣質不同、品味不同、志向不同。我們不是絕配。」
他說:「最初那數個月,我們明明很合拍的。」
我也不否認。「那是因為我在給自己一個機會。」
「你是假裝與我合拍嗎?」
「不是。後來我也不知道,原來你與我一起會是那麼糟。」
Jasper仍然努力爭辯。「兩個人相處,不一定要是絕配才可以在一起,只要大家對對方好,興趣不合拍也沒問題的。」
我長歎一聲,「但我不欣賞你。」
他望著我,似乎難以置信。
我惟有解釋:「我知道你好,但不欣賞你。」
「Why?」他攤開手。
我逐點逐點數出來:「我不欣賞你的性格,不欣賞你的職業,不欣賞你的社交圈子,不欣賞你的品味…… 」
忽然,他制止我:「夠了夠了!」
然後,他向後挨下去。
我瞪大了眼,那是--
我的Love Seat。
「不!」
他已坐了下去。
我上前扯他起來。「不准坐!」
他便走向附近的坐椅,我那張維多利亞胡桃木沙發。
「不!這也不准坐!」我喝止。
他一臉憤怒。
「你知規矩的,」我說:「你知哪張椅可以坐。」
我指了指放到一旁的普通意大利單座沙發。通常,除了我之外,無人可以觸碰我的古董傢俱。違例者處斬!
他既憤慨又淒涼,「一年來,你也只准我坐那張單座位!」
「你不滿意的話我可以給你坐紅A膠凳。」我說。
正當我覺得自己非常幽默時,Jasper不獨沒有笑,他還伸出手來。
我以為,他想掌摑我,誰知,他是伸手把附近一個矮櫃上的一盆花掃撥下來,圓形水晶花盆立刻破裂,內裡盛載的水與花束四濺。
水濺到地上一角,那正是一張木折椅的範圍,而那張木折椅……
「天呀!這是古埃及的文物呀!」我失聲掩臉,「公元前一二五零年的古董!」
我抓住Jasper的衣領,他卻面無表情。
而理智告訴我,該先跑往浴室拿毛巾。
我一邊跑一邊聽見他在說:「這一年來,我這裡不能碰那裡又不能碰,與你過夜,永遠是睡那間宜家家什客房。」
我拿來毛巾,接下去:「不,是G.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