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磊在大廳中跑,與僕人玩皮球。韓諾斜眼看者兒子,滿心都是不祥的預兆。
他與他的妻子,公正光明,怎會生下一個這樣的兒子?
他一直以為擁有極幸褔的人生,如今,就有了破綻。
夜半,他再次走進韓磊的房間,他把兒子喚醒,「醒醒。」他搖醒兒子,然後抱住他離開韓 府,一直朝後山中走去。
沿途上兒子不哼一句,四歲的小娃兒,似乎心裡有數。
走進一個樹林,韓諾放下韓磊。
他喘著氣。
而他的兒子說:「爹爹,你不要我了?」
韓諾這樣回答他:「我受不起這樣的兒子。」
韓磊這樣回應他的父親:「但我還沒有嫌棄你。」
韓諾看看他的兒子,孩子臉上有那得戚之色。
他佔了上風。
忽然,韓諾頓覺軟弱無力,人太軟弱了,剎那間,他使跪了下來。
甚麼也不再介意,他只想乞求。他說:「求你告訴我,你究莧是誰?」
韓磊問他:「你是怪我侵佔你的兒子?」
他終於說了,他終於肯說了。韓諾望著這有形但無靈魂的孩子,內心是一片重重的酸。他是 他的父親,但他保護不了他。
韓諾說:「你放過我的兒子,你離開他吧!」
韓磊笑起來,表情陰冷。「自他是嬰兒之時,我便與他分享一個軀體,只恐怕我要走了,他 才不會捨得。」
仍然跪在地上的韓諾,伸手抓住韓磊的手臂,他哀求:「你把我的兒子交回給我!」
韓磊看見父親哀痛的臉,日光更是冷峻,他仰臉笑起來,天上繁星伴著這孩子的笑聲,迴響 在這樹林的上空。夜幕高而深,星光閃耀,這是一個多麼美麗的夜空,而這夜的中央,有一對父 子,在樹林內交談,父親下跪在兒子跟前,兒子仰天高笑,孩子的笑聲清脆尖削的在夜間空氣中 蕩漾。
聽得為父的心也震。
笑聲是一個他控制不了的命運,籠罩住他下跪的全身。
韓磊笑完了,垂頭望者他的父親,他說:「他日韓磊長大了,會繼承這個世界。」
韓諾搖看頭,他問:「為甚麼你偏要揀選他?」
韓磊微笑:「他是名漂亮的孩子,而且健康聰明。」
韓諾說:「這些特質,天下間的例子多的是。」
韓磊說:「就當這是他的命運。」
「不!」韓諾說:「我只想他做一個普通人,我不想他承繼這個世界。」
韓磊說:「你該感到榮幸,你的兒子是被挑選的,而你,也是。」
韓諾望看韓磊,他不知道,他也有一個角色。
韓磊說:「你要輔助你的兒子成長。我看中你,因為你有與我溝通的能力,你的靈魂偏私於 我。」
韓諾摒住呼吸,從來,他也不知道他的靈魂向誰偏私了。沒有做過任何壞事,平生公正明 清,只是……他一直害怕十字架上的神明。
難道,這已經是偏私?
韓磊說:「我需要你,你該感到榮幸,你的生生世世,都有我在看顧你。」
但覺,全身上下都在抖震。
韓磊一直說下去:「但是,父親,我不喜歡那個生我下來的女人。」
「不!」韓諾驚呼:「她沒有做錯事,請不要傷害她!」
「但她的靈魂異於我所需,她與我不同類。」韓磊說。
韓諾明白,那是呂韻音的信仰。
他立刻說:「我叫她改!」
韓磊微笑:「但她始終沒有歸向我的命運。」
「不!」韓諾繼續懇求。「那是我深愛的人……」
「我答應你,父親。」韓磊說:「失去她之後,你會得到任何你想要的女人,與及榮華富 貴。」
韓諾搖頭:「我不想要任何不屬於我的人與物,我只想要回一個幸褔的人生。」
韓磊於是說:「誰說你該有一個你認為是幸褔的人生?你的命運根本不是如此。」
說過這話後,韓磊的表情剎那間迷惘起來,接者就是疲倦,他的雙腿一軟,便坐到地上去。
小手伸出來揉了揉眼睛,他說:「我要睡覺啊。」表情是單純的疲累,韓諾猜到,這一刻, 面前這一個,該是他真正的兒子。另外一個,走了。
韓諾抱起他,沿路走回韓府。
懷中的小孩是他的兒子,起碼這秒鐘他是他的兒子。他丟去不低他。
就算拋棄了,難保他又用另一方法回來。又或許,換一個軀殼,侵佔另一個身體。
兒子很重。韓諾所走的每一步,都非常吃力。
沉甸甸的腦袋,迴盪韓磊剛才的說話,他說他的命運不該擁有一個他認為是幸褔的人生。那 麼,他該擁有甚麼?
返回韓府,把兒子放回睡床,韓諾走到他與妻子的床上,呂韻音的臉,睡得那麼熟,她不會 知道,剛才,就在這一晚,她的丈夫與兒子,怍了一段怎樣的對話。
之後數天,韓諾都茶飯不思,他知道,當中一定有些甚麼事情要發生。也無論往哪裡去,他 都把韓磊帶在身邊。
韓磊表現正常可愛,韓諾望著兒子,他明白了為何偶爾,小小孩子會有那些邪惡陰暗面。
對了,如果那令人顫抖的力量願意永遠離開韓磊,他便從此無所畏懼。
韓諾決定了,他要保護他的兒子。
一天下午,韓諾出外打理韓老先生的生意,兒子也跟者去,在錢莊中,韓諾周旋得很順利, 間中望到韓磊所在的角落,只見他與兩名職員玩得興高采烈,韓諾看著,也就放心得很。
而他不知道的是,韓府內,正發生著意外。
呂韻音慣常地吩咐僕人準備晚上菜餚,然後在臨近黃昏之時進入樹房留意一下煮食的情況。 這一天,她在黃昏內進廚房時,發現空無一人,該在的廚子、僕人全部不在,然而煮食的火照樣 猛烈,四個爐頭也火光熊熊。
正要疑惑,菜在鑊內,鍋中有湯,砧板上有切了一半的內,怎麼沒人在?
卻在半秒之內,腦中狠狠一晃,呂韻音忽然失去理性,腦袋中原本思想著的事情,一下子煙 消雲散,腦袋內,瞬即空洞洞的,甚麼也不察覺,而雙腿,不由自主的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