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好膠紙後,她有一剎那的惘然。
就在不知應再怎麼做之時,一抹金光閃耀轉動在那剛剪貼的內頁上,迷人的、奇異的,金光轉呀轉,飄散過後,繼而碎落消失去。
蜜兒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然後,她抓起新買的那一本,急急翻到訂閱那一頁。她看到了她自己。
用力揉了揉眼,然後再看,仍然是她。沒剪沒貼,彷彿是從電腦中編排出來那麼自然。
太不可思議了。
這本高檔雜誌,也就有了她兩幅造像。
蜜兒以極慢極慢的手勢,重複把雜誌翻了又翻,完全說不出所以然來。
她把雙手伸在臉前,仔細地檢視,她懷疑自己突然學曉了魔術。
她皺著眉,垂頭把目光停在這本雜誌之上。接下來,該怎麼做?發現了這拼貼的魔術後,她下一步應該要怎樣?是扔掉雜誌嗎?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抑或……
但她已經無緣無故出現在雜誌裡。已經發生了嘛。
蜜兒合上眼,靜思十秒。繼而得出結論是:怪是怪,但,合襯呀!我與這本雜誌合襯啊!出現在這種雜誌中,完全是天作之合!
心念一至,一不做二不休,她拿起剪刀,再把自己的三張照片分別剪貼在不同的內頁中。對對,她是屬於高檔、有地位、精美的大雜誌。蜜兒高舉被金光神奇地洗禮過的內頁,驚慌的心情已差不多全撤退了,餘下的,反而是理所當然。
一早就應替這些雜誌拍照啦!她站起來,為了深入印證,她往樓下的報攤再買一本。一翻來,便看見自己的臉孔。
好滿足啊!
滿足地,她仰臉大笑三聲。哈!哈!哈!精靈的她已全然接受了魔幻似的轉變。望著雜誌中的自己,她的目光內閃過一抹特別明亮的神采。
而一個星期後,透過她所屬的模特兒公司,蜜兒接到那本高檔雜誌的電話,負責人對她說,她替他們拍了照,但卻沒有在雜誌中刊登她的資料,對於這次錯失,他們深感抱歉。
蜜兒禮貌地連聲說小事、不介意。而好戲在後頭,雜誌的負責人說,因為她的照片效果很好,下一期請她再拍一輯。
蜜兒一聽,臉上湧出了笑容。
「泳裝,可以嗎?」負責人又說。
「可以!」泳裝,更好,是表現自己的好機會。蜜兒當然一口答應。
在拍攝的那天,她感受到被重視的快樂,高素質的化妝師、髮型師、攝影師一概落力為她造像,也通通讚她夠專業,很上照。
「你們也很專業啊!」她回敬一句,衷心的。
蜜兒自覺,已跳出了從前的框框,她的事業與人生,該可攀越更高層次了吧!
而果然,事情一直順利地發展下去。以後每一期,這本高檔雜誌也找蜜兒拍照,不消三個月,其他同一層次的雜誌亦爭相聯絡她。
而且,蜜兒還接了一個護膚品的電視廣告哩!知名度與收入,一下子攀升了。
她的臉孔,開始為各界所熟悉。居然,有雜誌訪問她做模特兒的心得,並稱呼她為「名模」。
蜜兒前後把那篇訪問反覆閱讀了十次,她為她所得到的這一切沾沾自喜。
真的,只不過是半年時間,已今時不同往日。
而在某天,剛剛完成了一個fashion show的她,累極回家後,隨意翻閱報紙之時,她又有了另外一個念頭。
她正看著報紙上的社交版,照片中的公子與淑女翩翩起舞。嗯,ball場是否一個好玩的地方?現在既然已出了名,為何沒有任何人邀請她出席這些活動?
是了,她再次拿起剪刀。
蜜兒的臉上有那志在必得的微笑。
蜜兒把自己的樣子剪下來,拼貼到報紙上的ball場版去。 剪下來的,是一張身穿晚禮服卻又手舞足蹈的造像,剛好配襯ball場舞池的繁華景象。
一抹旋轉的金光再次升起,閃耀在蜜兒的夢想之上,打轉又打轉的,包圍著那剪貼了的ball場版四周。
街上販賣的報紙,也就出現了搖曳生姿的蜜兒,她再次為大家開了個玩笑。
如是者,蜜兒偶爾把自己的樣子拼貼到報紙的ball場版中,有高貴的、活潑的、前衛的各種不同造型,她覺得很好玩,而又漸漸的,全港市民也以為這名人氣冒升的模特兒已成為了ball場新貴。
也開始有主辦單位邀請她出席這些社交場合,蜜兒得償所願。她正正式式光明正大地踏足ball場,站在閃光燈下擺個靚靚pose,示範眾生何為美色當前。
她適應得很好,不卑不亢,身處一眾名媛淑女當中,她較年輕亦富時代感,身家雖然只有人家的二十分之一,但蜜兒有她獨特的號召力,甜美可人大方得體伶俐活潑,她在自製的ball場機會中如魚得水。
出出入入得多,開始有不同男士對她表示興趣,明示暗示地約會她。但蜜兒不喜歡,不是嫌太老便是有妻室,要不就是太招搖太庸俗,一點也不討人歡喜。
惟獨是那名高高大大樣子帶點傻氣的男孩子,放洋回來,令蜜兒對他有點意思。他每喲那班人的老式與機心,氣質又好,那個笑容呀,充滿陽光味。
但總共與他見了三次面,他也似乎對自己印象不深。剛才一踏進會場,她對他微笑,他也只是怕怕羞羞的說:「呀……你是Sandy嗎?」
蜜兒怔上三秒,既而尷尬地糾正他。心中也就有點不甘心了,她打從第一次與他見面,便記得他介紹自己為Cliff,二十六歲,美國著名大學的碩士,回港主理家族生意。為什麼,她不能同時給他一個深刻印象?
進餐的飯桌共分兩台,蜜兒時不時從眼角偷看他,愈看愈心中有怨。怎麼,她完全迷不到他。
那一個舞會,蜜兒心情不好,提早離開。翌日早上起床後,她抓起報紙查看有否自己的ball場倩影時,也就看到Cliff喝醉酒躺到沙發上的狼狽相。他側身躺下來,臉上有著一個曖昧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