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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究竟這算什麼呢?

  梓心懊惱,而汗,也流得更熾熱,就如針從皮膚中鑽出來一樣,一點一滴細細碎碎的痛。

  應該怎麼做?明知這個男人是得不到的。

  在惆悵間,梓心弄破了自己的手指,血滴在牛脯河內。紅色混入香濃的咖啡色中,溶為一體。

  忽然,她覺得安心了。

  是的,就這樣吧,把我的血流人他將會吃下的食物中,讓他享受我體內活生生的、流動的、甜美首飴的血。

  溶合在深愛的人的身體內。

  不知道味道是否更好,看看他吃得一口不剩,梓心心裡很滿足。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翌日,男孩子在檯面上放下一張戲票。

  沒說什麼,只在放下錢的時候,清清楚楚光明正大地一併放下戲票,實實在在的,就在她的面前。

  他抬起頭來看她,溫柔的,微笑的。

  那天是星期四,梓心記得很清楚,她過往所認識的星期四,從沒如此特別過。心跳得厲害,差點站不穩。居然,他居然約會自己。

  是否因為那滴血的關係?梓心望著自己的指頭,懷疑這種做法會否與降頭有關。

  若果真是降頭,好不好順理成章?

  還是在星期天晚上準時赴約。

  站在戲院門外的梓心,看到男孩步近,心裡想道:「來了來了,中降頭的人來了。」

  他一瞼的和顏悅色,禮貌周到溫溫柔柔地與梓心並肩進場,在漆黑的環境內把嘴唇埋在梓心的耳畔說話。

  聽說,相敬如賓的夫婦都有著這種舒適的和諧。

  哈哈哈,真多心,第一次約會便想到宇宙的盡頭。

  梓心合上雙眼,好好享受這次難能可貴的約會。

  然而男孩子在那晚道別後,整整一星期沒有在大排檔出現。

  天色陰暗下來,梓心指頭的血不知滴往哪裡。

  也是的,明知是高攀不起。

  只是,他可有因那夜的約會而興奮?若他也曾快樂過,那已是最完美。

  直到男孩子再出現的時候,梓心的心情已不一樣。

  男孩子在她走近之時對她說:「我上星期有要事去了新加坡,那是父母移民的地方。」

  梓心嗯了聲,微微笑。

  「這個星期天再看戲好嗎?」他問她。

  她說:「遲點再說。」

  那天,梓心沒有再把血滴在牛脯河中。她偷偷看他的食相,依樣滿臉滋味。

  --若果,他喜歡自己是因為那一點一點的血,從今開始,便不再滴血好了。不現實的東西,她不想要。

  她非常喜歡他,亦非常不配襯他。她知道,若果真的開始,一定會很不快樂,還是放棄好了。

  就算不儘是那點血的關係。

  星期天的約會她沒有去,留下了那張他放膽地塞進她手裡的戲票,給珍而重之地壓在櫃中那堆證件之下,秘密的隱蔽的。梓心的意思是,把戲票與身份證明文件放在一起,他日假若忘了那張戲票,亦即是忘掉了自己的時候。

  忘掉自己,大概不可能會發生,若果真的發生,也該是很老很老的時候了。

  在沒有赴約的星期天晚上,梓心怎麼也睡不著。

  男孩子在梓心爽約的翌日,走到大排檔找梓心問她原因,她推說她不舒服,言談間對他也很冷淡,加上那時候非常忙碌,很自然地便把他打發走。

  男孩子自此沒有再出現了。

  啊,被拒絕了,心裡不好受,又不是沒有女朋友,幹嗎要受氣……

  這便是梓心在十七歲時的愛情故事。她喜歡了一個她認為高攀不起的男孩子。後來梓心替姑媽工作的期限完畢,轉到傳呼台做了一陣子,又在商營機構當過中文電腦程序員,晚上則到夜校進修。輾輾轉轉換了幾份工作後,生活逐漸安定。

  二十三歲,她的樣子依樣清純,但比同齡的女孩子多了一份沉靜深邃的氣質。和一些男孩子約會時,對方通常都能輕易察覺她的深沉,每當男孩子感到不安而提出疑問的時候,梓心總會想起滴血的那一段。

  是的,她自小已不是心靈簡單的女子。

  在一個傍晚,梓心往大學上她的專業會計校外課程時,在紅磚石階上遇上那個牛腩河男孩。他成熟了、外形世故了,穿著西裝的他,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她比他站高了一級,她轉身回望。

  他沒把她認出,像一陣風那樣直往下走。

  已經不再高不可攀了,梓心想道,她甚至比他站得還要高。

  下回再遇見他的話,好不好打招呼?

  啊!或許吧,視乎心情而定。

  梓心咬著指頭,或許,好好部署一個新的開始,在充滿信心的今天,手指滴下來的血,再沒有叫她罪疚的餘地。

  第八章10001的1

  那堵在廳中的牆,被畫得五顏六色。

  密密的花斑的,全是大約五寸長的「l」字。阿拉伯數目字中的「1」。

  尖尖與阿德是屋主,他們共同生活的日子已有兩年。

  原是尖尖想出來的主意:「掛念我的時候便往牆上畫吧。」她把一支粉彩筆遞給阿德。

  阿德笑,望著白牆上孤零零的「1」字,粉紅色的。

  尖尖與阿德的工作時間不吻合。尖尖是牛仔褲店的售貨員,朝十一晚八,不須要加班。阿德是酒吧的伴奏樂師,晚七朝三。每晚四時左右回家後,阿德也會盡快休息,六小時之後他便要醒來,與準備上班的尖尖說一陣子的話。

  雖然是一起居住,獨自一人的時間卻多著。

  是同住半年後的事吧,尖尖在一個下班日來的晚上,吃過買回家的飯盒後,看了一會兒電視,然後百無聊賴,盯著白牆發呆。

  搬來之初,他倆合共花了兩天時間粉飾屋內所有的牆。尖尖記得,那是很好玩的兩天,兩人齊心合力裝修新居。

  但望牆的夜委實太多,完美的白牆不再令尖尖心情愉快。她伏在椅背上,歎了口悶氣。

  忽然,她想到,在牆上畫點東西,心情便頃刻興奮起來。她蹲到士多房的角落尋找侄兒兩個月前遺留在她家的粉彩筆。

  她打開盒蓋,拿了一支粉紅色的。舉筆望看白牆,努力地想,究竟要畫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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