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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我把阿博抱得好緊好緊。

  AnselFace的名字是Xavier,爸爸是法國人,媽媽是中國人。他與我同年,正準備上大學。他在哥哥那裡拍照,是某本男性雜誌的專用品model。

  在哥哥處留連之時,我除了笑之外,也偶然會把握機會,和他聊上數句。

  正在學習初級法文的我,以「Jem'aPghleShowy,etvons?」為開場白,然後他以中文回答我,間中教我幾個法文單字。

  每次我抬頭望進他灰色的眼睛,也感受到神召的聖潔,繼而產生了幻覺,看到羽毛在他的頭上四周飄散。

  我覺得很奇怪,雖然我的表情是一貫的恬靜。

  我的表情沒有出賣我,我甚至沒有臉紅。

  在那裡留連的第三天,哥哥悄悄在我的耳畔說:「那張瞼,很厲害吧!」

  我瞄了他一眼,沒作聲。AnselFace穿著麻質上衣,抱看一個金髮美女拍大頭照,人造風把他的長髮吹得很厲害。

  往化妝間打了個轉。舞檯燈泡下的我有一雙不大不小的圓眼睛,小小扁扁的鼻,小小圓圓的嘴,加上那娃娃髮型,看上去很傻。

  二十歲了,人家參加香港小姐竟選的平均年齡才是十九歲,我比人家老,又比人家笨。

  我冷著一張臉走出來,對哥哥輕語:「別告訴阿博。」

  哥哥順了順我的短髮。然後我再問他:「我是不是很膚淺?那只不過是一張比常人美麗的瞼。」

  哥哥正在換鏡頭,說:「用諸多藉口不去把握生命的人才膚淺。」

  然而我和AngelFace之間沒有發生什麼,在宿舍內抱著我的仍是阿博。

  「升Year2要選科了。」他對我說。

  「我知道。」我回答。

  「選什麼?」他問。

  「想主修法文。」我說。

  「突然對法文產生興趣?」他說。

  「我一向都喜歡外文。」我抱住膝頭。

  「這陣子你總是悶悶不樂。」他又說。

  「沒有嘛。」我倚著他。「不用擔心。」

  阿博卻這樣說了:「怎能不擔心?你是我最親的人。」

  我轉頭盯緊他的眼睛。不知是否望得太久的關係,我的眼睛紅了起來。我負了他。

  在一個留連的午後,AngelFace約我喝下午茶,地點是那時候大學生必到的Cat Street。

  我要了杯StrbettyMilkShthe,他則要BlackRusian。

  我的天使喝酒,我突然覺得很浪漫。

  他對我說:「你有張很寧靜祥和的臉。」

  我笑。我的心很不寧靜祥和哩。

  「你哥哥說你的功課很好,中學時代年年考第一。」

  我低下頭,忽然為這些事感到很慚愧。

  我抬起頭來之時,問他:「Xavie叫,你對你的將來有什麼盼望?」

  他想也不想,這樣告訴我:「我希望可以簡單寧靜地到永遠。」

  啊,我在心裡說,這也是盼望嗎?不是要成功成名人所景仰才是盼望嗎?我知道,阿博渴望到最有名氣的大學教書,並致力研究,在五十八歲之時手握諾貝爾獎狀。到時候,他說,他會把榮耀歸於我。

  我透過窗戶望向不遠處的立法局大樓,在這日與夜的交替間,天是淺淺的檸檬茶色調,映襯在棕櫚樹後,情調忽爾變得慵懶熱情、不再像香港。

  「法國的黃昏是怎樣的?」我問他。

  他就這樣說:「是不是想去?我可以帶你去。一直想要像你這樣安寧美麗的臉。」

  奶昔的味道,變得奇異地甜美。

  兩星期後,大學開始考試。接著之後的兩星期,考試完畢,AngelFace和我期間見了三次面。

  在宿舍之內,我放下書本,洗了把臉,對坐在我的椅子上的阿博說:「我想跟別人到法國。」

  阿博抓了抓頸旁。「我已從你哥哥那裡知道,你這陣子疏遠我的原因。」

  我坐在床沿,輕輕說:「你容許我去嗎?」

  阿博回答我:「我愛你,我能容許你做所有令自己快樂的事。」

  我撲到他的懷內。

  雖然心是變了,還是忍不住傷感起來。「我沒有你想像那般乖。」我低聲說。阿博在我耳畔輕輕地哼:「別說了!別說了!我明白。」

  他的擁抱仍如往昔的緊。

  我是不是太不可理喻了?放棄一個安全可靠的懷抱……

  然而後來,我還是去了法國,在那一個沿海小鎮boulogneSurMer學了三星期的法文,又與AngelFace走遍法國上下,暑假過後才回來。

  回來以後,我與阿博分開,然後,再與AngelFace分手。

  今年我已不再是二十歲,也畢業了,做看不高不低的職位,穿著上班的高跟鞋,臉上卻盡量堅持少化點妝。

  不知阿博在美國可好?博士課程大概完成了吧,他有一個從北京來的女朋友。至於AngelFace,哥哥說他留在希臘的小島上,開了一間小小的玻璃店,《Vogue》請他做model,他拒絕了。

  不知道明天會怎樣,但我不會擔心。自從我知道從心所欲掌握自己命運的快樂,便從沒擔心過。

  第十二章心形故事三則

  紅心Ⅰ(瘋狂拼圖遊戲)

  炎炎在某年某月失戀了。

  心碎了,給撕成一片片,零零星星。

  然而碎了的心依然會痛,不是整個地痛,是一陣陣的,驟來驟去,像心臟病發,三秒過後又來三秒。

  帶著碎了的心,炎炎的生命繼續。

  於是她依然結識男朋友,A、B、C、D、E……一個又一個。然而心裡還是痛,很痛。

  究竟要一個怎樣的男孩子才可以把碎裂的心併合?

  炎炎按住發痛的心房,她真想知道。

  於是,炎炎隨身攜帶小巧的心形拼圖,放在衣袋內,每遇見一個人,她都把拼圖拿出來,告訴他:「請你在一分鐘之內把拼圖完成。」

  第一個嘗試這個玩意的男孩子只當是拍拖的遊戲,很樂意地把一小塊一小塊的紅色紙張拼拼湊湊,一分鐘內完成了二分之一。然而當他抬起頭來之時,發覺炎炎雙眼發紅,表情極之失望。以後,炎炎沒再赴這個男孩子的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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