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我的左眼愛上你的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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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相信,既然曾經喜歡過,便一定有回頭的一天。

  那一年她下了這樣的決定,要好好地守到底。

  照樣繼續做她的學生,很大方得體地跟他說話,向他微笑,沒有多餘的舉動,成熟懂事,好來好去。

  家樺對阿藍也就放心了,不介意她留在身旁。從此,兩人成了好朋友,順順利利地,感情平穩地加深。

  阿藍這位好朋友盡忠職守,真的做到為他分憂的角色。放榜後她沒有升學的打算,家樺又需要人幫手,於是她便留在陶塑班做助手。

  阿藍覺得根愉快,暗地裡有種夫妻檔的快慰。

  這些年來,阿藍目睹家樺在不同的女人身邊穿插,時間有長有短,有開心有不開心,但無論他與誰一起,阿藍必然知道。家樺把阿藍當成推心置腹的身邊人,所有悲喜都與她分享。

  她在上軸,他則揉著泥,娓娓道來日常大小事務,氣氛和諧溫馨。

  阿藍感到很甜蜜,她認為,家樺根本沒有打算放棄她。

  不是嗎?他讓她留在身邊,工作上完全信賴她,感情上又繼續與她分享喜與悲,這樣的關係,很多夫婦也比不上。

  雖然,他迷戀的目光永遠都放在別的女人身上。

  她自覺擁有他的80%,唯一欠缺的,是他的目光。

  這數年來阿藍每天細心地觀察,客觀地分析過後,她還是相信,家樺有朝一日必定會重新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正如當初一樣。

  死心眼的女子,把最初數星期的小火花,一直點燃至令。

  有時候阿藍也會疑惑,從家樺的眼睛看世界感覺會如何?為什麼A小姐會比B小姐好?為什麼D小姐又能令他藕斷絲連?自己在他的眼中又算什麼?

  實在太神秘了。

  阿藍試過在說笑的時候對家樺說:「我要你的眼睛,你死後把它捐贈給我吧。」

  家樺把陶塑推進燒爐,聳聳肩,嘻皮笑臉。「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她瞪大眼,接著哈哈哈大笑,掩飾內心太過分的興奮。

  她知道他不過是說說罷了,但她願意當真的來聽。

  不久之後,家樺遇上一次很重要的戀愛,對方是跳芭蕾舞的,剛巧失戀,便來找點東西學,以打發時間。家樺差不多是甫一見她便愛上了她。像她這種氣質高貴長相嫻靜的女子,一直是他夢寐以求的。

  阿藍知道,這次非同小可,家樺望著那女子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在得到與得不到之間,有最多的惆悵。

  夜裡,家樺蜷曲在沙發椅內,向阿藍傾訴對別人的愛慕,說到遺憾處,一臉的失意,萬分的難過。

  阿藍掩飾著自己的不愉快,鼓勵他開解他。她心裡的痛,比他所有的嚴重一萬倍。

  最終還是有幸與喜歡的人一起,只是閃過又隱沒,芭蕾舞女子把家燁當作治療失戀的特效藥,服用過一劑後,發覺病情好轉便立刻停服,以免有後遺症。前後不過兩星期的事。

  家樺嚴重失戀,他在泥塑堆中哭起來。

  阿藍站在他身後,既心痛又怨恨。為什麼要愛上一個根本不認真的人?明知有一個真心的一直默默站在身後。

  阿藍把手按在他抖動的肩上,輕輕說:「為什麼你不嘗試愛我?」

  家樺拍了拍阿藍的手。「傻女。」他說。

  阿藍歎了口氣。她怎會不知道自己傻?「你的眼睛裡永遠沒有我。」她抱怨了。

  家樺笑,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那個晚上,家樺送阿藍回家。

  在車內,兩人都默默無語。

  多少年了?五年?六年?與這個男人一起的這些晚上,有星光沒星光的,有月亮沒月亮的,他都會有風度地駕車送她口家。多少次,她渴望他的舉動不只是朋友間的關心,又或只是男人的風度。一直以來,她都認為那一天必定會出現,不是這個晚上便是明天的夜裡,他的眼內會重新出現自己的影子。

  車窗外的天空有顆特別明亮的星星,阿藍合上眼睛,許了一個願。

  「希望他的眼內有我,希望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也一樣愛他。」阿藍在心中默念。

  家樺看到阿藍的表情,以為她不舒服,正想開口問候她之際,忽然車輪一滑,他還來不及有任何應變的行動,整輛車已由山坡滾下,翻了數翻。結果家樺給壓在方向盤下,一整塊擋風玻璃碎裂了,割傷了阿藍的臉。

  兩人還是清醒,但家樺明顯比阿藍傷得嚴重。

  阿藍替家樺撥開身上的玻璃碎,又替他抹去唇角溢出的血。她很害怕,不知道他是否要死了。

  明明剛才許了個美好的願望,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家樺顫動看跳動不定的眼珠,說了句:「快要死了,是嗎?」

  阿藍抓住他的手,拚命搖頭,急急地說:「不會的,你不會死,你知道我愛你,你不會死的。」

  家樣聽到。也這麼多年了,原來她真的沒放棄過。

  被壓著的身體不合情理地空洞洞,在生命的最後一步,他的腦裡閃過與阿藍一起的片斷。初相識時她那不自在的臉;那次約會她時看的電影,跟她分手後她的眼淚,他跟其他女人談戀愛時她那隱藏著的失落,她平日的體貼溫柔、耐性和關心。他一直都知道她重要,雖然不是愛,但也重要。

  他記起她說過要在他死後拿走他的眼睛,於是便對她說:「告訴醫生,他日你老了,患上白內障之後,便換上我的眼角膜吧。」

  阿藍掩臉,落下淚來。他還記得。

  在眼淚滴在他臉上的一剎那,他已經不能再動彈。

  死在一個愛他的人身邊。

  沒有哭得更狠。阿藍抹了抹淚,端視他的容貌。

  她是高興的,他臨死前居然記起一個他倆才意會得到的承諾。原本,那不過是朋友間的笑話。

  是臨死前的反常,抑或是什麼都好,總之,她很高興。

  她才不要老去才把他的眼睛融合在自己的身體裡,渴望了這麼久的東西,她才不要再等。

  她拿起面前的碎玻璃,一把塞在自己的眼內。現在她盲了,稍後便可立刻把他的眼睛據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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