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可以咬牙切齒惱恨填胸又或是自我沉醉,而我,一直都在懷疑,一直都在厭惡。
對不起,子樽,遲鈍的是我。
交換初戀故事完畢,有人提議回宿舍吃糖水,又有人提議找個僻靜的地方說鬼故事。
於樽想回去休息,兒玉見他說要回去,便自然地想留下。
一行數人走到紐魯詩樓,乘升降機到六樓,然後再折回梯間。
梯間燈光微弱,是說鬼故事的好地方。
一坐下,樓梯外傳來一聲喊聲:「兒--玉她不其然打了個寒顫。那是子樽,不知何故又折返了。他背著光步過來,有同學說:「真恐怖,黑暗裡看上去真像鬼。」
大家起哄一會,子樽坐到兒玉身邊。「我怕你有危險。」他對她說。
她望看他,沒答話。溫馨的說話聽在耳裡,又覺討厭。
「這鬼故事,」講鬼故事的人開始了:「是有關這座紐魯詩樓六樓及七樓的。」
「這裡?」
有點不寒而慄。「哎也,不要說了,很邪門!」
「嘻嘻,」說故事的人傻笑兩聲,很滿足地繼續下去:「話說有一年的九月初,亦是這樣的迎新營,一班人像我們一樣,在六樓梯間說鬼故事。」
「鬼故事的內容環繞六樓及七樓的傳聞。大家都知道,這幢大廈的設計迂迴曲折,走進來如同走人迷宮一樣,所以鬼故事甚多。而在眾同學之中,其中一名男孩子表現得特別驚慌,臉青唇白,大家看在眼裡也覺好笑。」
「未幾,鬼故事說完,大家趁看那膽小男同學去洗手間時,商量如何作弄他。就在他回到梯間之際,一夥人便開始玩捉迷藏,要那個膽小的男孩子做捉人的那個,於是他便伏在牆邊,合上眼睛開始倒數。」
說到這裡,所有人都神色凝重,只有兒玉東張西望。是否早早應該和身伴這個人分開,怎麼他一在身邊,總會如此納悶,連鬼故事也變得不吸引。
她分了心,雙眼瞄到梯間旁邊的升降機去。
升降機有綠光滲出,卻是一閃而過。
她狐疑,再看,綠色的餘光猶在。她轉頭朝子樽看去,他和其他人一樣沒有反應。他看不到。
說故事的舊生仍在說:「男孩子在倒數後,睜眼一看,發覺六樓梯間的電燈全熄了,他立刻呼喚其他人,可是沒有回應。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於是便扶著牆壁,摸黑走到七樓。」
「七樓」。兒玉聽到這兩個字,雙眼不期然又溜到升降機前。那升降機在動,信號燈亮在「7」字。
「男孩子發覺,牆很濕,但太黑了,他看不清楚,他心膽俱裂。他爬到七樓來,那裡倒是燈火通明。他一看到燈光,心便安定了。他下意識地低頭一看,意外地發現手上竟是一片血紅色,他猛然轉頭,剛才扶著的牆明明是白色的。再看看前方,七樓的牆上全掛著一幅幅怪誕的心理學圖畫。他大驚,尖叫起來。」
升降機的門縫中,一抹綠光又在忽隱忽明。兒玉輕碰子樽的手肘,對他說:「看,那升降機!」
子樽望了望,隨即答道:「沒有什麼呀,別吵,這故事很緊張。」
明明有光芒在閃動,怎麼他看不見?
故事繼續下去:「男孩子一叫,其他人聽到便立刻由六樓走上來,看見他一臉驚慌,大家忍不住笑了。可是大家都誓神劈願,他們只是躲在六樓的洗手間裡,並沒有把梯間的燈關掉,而六樓梯間的牆,也不是血紅色。」
「嘩!很恐怖哩!」
「唔,故事還未完,高潮現在才開始。眾人玩夠了,要返回宿舍,便沿樓梯往下走。那男孩子問:『怎麼不進升降機?』有人回答他:『升降機有「污糟野。』接看便嘻嘻哈哈地繼續走,但是那男孩子不甘被取笑,於是一踏步便走進升降機……」
升降機。兒玉這才把精神集中過來。
「怎知道,」故事說下去:「男孩子一進人升降機之後,立刻尖聲大叫。此時,已走到五樓的同學們聞聲跑向升降機前,他們看到十分駭人的場面:那男孩子在緩緩下降的升降機內抱頭亂竄,不斷尖叫說話,但是說什麼卻聽不見。升降機的門不斷地開合開合,內裡透著神秘的綠光……」
兒玉心一寒。綠光。
「眾人叫喚他,可是他聽不見,只在抱頭尖叫。大家急步往下走,每走下一層,都見他在開開合合的升降機中不停張口叫喊,直至走到最下的一層--」
「怎麼了?」
「男孩子消失掉,只餘下開得大大的升降機門,綠光也隱沒了。從此,沒有人再見到這個新生。」
這可算是恐怖的鬼故事。各人在故事完畢之後,都靜默下來,不作聲,尤其是大家身處組魯詩樓,又在事發的六樓。
為免氣氛僵起來,有新生建議:「不如上七樓看看那批心理學掛畫好嗎?」
不知怎地,大家都一窩蜂地答應了,舉步上七樓。
兒玉走在最後,她站定,打量六樓的升降機。
它的門在一開一合。
綠光--
這回綠光散發在兒玉的眼眸中。
她深呼吸,也隨大隊走上七樓。
眾人走到七樓走廊的盡頭,她看到,子樽回頭在找她。
「你往哪裡去了?」他問。
「我冷,可否為我回去拿件長袖衫?」她說。
他微笑,反射性地答應了。
她跟在他身後。
「坐升降機。」她說。
--會否理解渴望拋棄別人的那種心情?
升降機的門開啟了。
他朝她揮手,走進去。
門合上,升降機向下移。
她合上眼。
--「啊!」她聽到叫聲。
她往下跑,跑到六樓。她看見,於樽在一開一合的升降機內抱頭張大嘴叫。
她的心,沒有一絲不忍。
反而鬆了一口氣。
--會否理解,終於擺脫一個人的心情?
她直奔到地下,溢滿綠光的升降機內,子樽已不見了。
再見,子樽。
非常抱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