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迷失在煙薰裡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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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與她在電話裡聊得最多的是安仔,他是茶餐廳的廚師,從前每天也看見阿宜與一夥女孩子在茶餐廳等客,其實也沒啥特別,做了兩年,都是這樣,最大伙的顧客必是這些雛妓和她們的馬伕。只是啊,怎麼那個頭髮短短眼大大手長腳長的女孩子笑得特別開懷,在昏暗的光管照射下,居然還那麼明媚,彷彿沒煩惱似的,其他女孩子黑眼圈愁眉苦臉吞雲吐霧,她卻嘻嘻哈哈像是在沙灘曬太陽,伸出手腳,舒服自在。

  從沒嫖妓經驗的他便想,這麼過癮的女孩子,好歹也要試一次。

  後來安仔成為阿宜的顧客,他還記得,阿宜所說的第一句,簡直把他笑死。她居然說:「我們玩戀愛?!」

  「什麼?」

  「玩認真!」她眨著美麗的眼睛。

  「四百五十塊錢玩認真?」安仔快要笑掉下巴。

  「若我不能愛上你便不夠好玩的了!」

  安仔抓抓頭,勉為其難地答應她。「好,怎樣玩?」

  「首先,我要瞭解你。」

  「嚇?很老套啊。」

  「告訴我,」阿宜雙手捧著客人的臉,說:「你昨晚做了個怎樣的夢。」

  安仔左望右望,非常苦惱:「我通常不做夢的,日間死做爛做,晚上一碰到床便睡,哪有什麼夢?」

  阿宜忽然撒嬌。「我不依啊!快說!若不說我便不做。」

  安仔啼笑皆非,只好隨便說些東西出來:「我昨夜夢見自己做了個蛋撻,然後人有三急上了廁所,在廁所裡面我看見我的死鬼阿爺,他拿著須刨剃鬚。」

  阿宜大眼睛一溜,非常流暢地解釋:「哼,讓我告訴你。在夢中做食物表示你在策畫一段感情,而食物的數量代表那份愛給予你的滿足感,若你一邊做一邊覺得太少,那麼你便是缺乏足夠的愛。廁所則代表做愛的苦惱,相信在這方面你肯定有問題。」說到這裡,阿宜奸笑一聲,看了他一眼又再說下去:「夢見故人則是告訴你,身邊有故人默默相助,應該是好事來的。看來這個夢的大意是,你的阿爺看不過你的戀愛與做愛方面的困難,所以顯靈來助你一把!」

  姑勿論是真是假,準確不準確,阿宜在安仔心中的印象更深刻了,就是她,他喜歡的人就是她,古靈精怪、傻傻的,行為特別的女孩子。

  在完事之後他問:「你與每個嫖客都玩一次解夢的嗎?」

  「嗯。」阿宜邊扣上胸圍邊點頭。

  「為什麼?」

  「沒溝通沒感情的我不會做,起碼也讓我多瞭解你一些才可以。你的夢本來與我無關,但既然你與我同床,我便不可對你一無所知。現實生活中你的所作所為我未必知曉,但我可以嘗試瞭解你的夢境。」在把衣服全部穿上之後,阿宜回望安仔一眼,給他甜甜的微笑。

  安仔當下中招。他未必有心思去理解這名道理多多的小妓女的話,但她的古怪性格,頃刻吸引了他。

  以後,安仔陸續找了阿宜三次,而每一次他都嘗試說服阿宜不要再幹下去,然而阿宜總是說阿祺會不高興,然後便不了了之。所以當阿宜後來告訴他,她已不再做了,安仔不知多高興,放下在茶餐廳裡的電話後,他吹了三分鐘的口哨,煎蛋也煎得分外醒神。

  這就是阿宜的故事。接客、解夢、嘗試喜歡每一個遇上的人,樂觀而積極,很會為自己療傷。

  每清早由阿夜的沙發床起來,抬眼看到那太陽,阿宜總會對自己說:「是Sunny啊,晴天。」

  笑得多燦爛,沒有辜負那美麗的英文名字。

  04

  A

  雅慧是整裝待發才出門的。一向做事一絲不苟,今天行程極為重要,更加不可怠慢。別誤會她要參加什麼宴會,今天是往大學去的日子。

  把頭髮吹得直直,不施脂粉的臉上塗少許口紅,穿得年輕卻講究,還有不忘帶備社會學的參考書。二時正是三百人一起聆聽的課堂,三時正便是天宙的小組討論。雅慧預早熟讀了社會學的理論,待會討論的馬克思體系,相信不成問題。

  像任何一名用心的大學生,雅慧在課堂內抄筆記,小心聆聽講師的分忻。三百人的大堂裡,大概已有男學生注意到這名陌生但漂亮的女郎,她有那柔和流麗的側臉,而且氣質優柔,衣著品味閑雅,雖然一看而知不是十九、二十歲的年紀,但卻因為這分適意和成熟,反而不言而喻地突出了。

  男學生都希望,將來畢業以後,遇上的辦公室女郎就是這閒適和優雅的模樣,勇敢的人都不害怕長大,相反地,非常渴望那一天盡快來臨快點有能力賺錢,扶搖直上,成為人上人,而女朋友,當然是大方得體氣派雍容的好,像雅慧般的女孩子便最恰當。

  雅慧無意中轉頭,與凝視她的男學生四目交投,看見那男生靦腆的臉,雅慧溫柔地笑了笑,男生見是這樣,只有更不好意思。

  大概今天狀態奇佳雅慧欣慰地想,這狀態一定要維持下去啊!

  講師講學完畢,雅慧與十名學生走到四樓的助教房間,準備小組討論。那十名學生對於雅慧的加入倒沒有什麼驚奇,學生在小組之間穿梭旁聽並不是奇怪的事,最驚奇的是天宙,他認得雅慧。他不明白她的來意,她說要來旁聽,天宙覺得沒理由不容許,便由她去。

  一小時後,小組討論完畢,房間內只剩下雅慧與天宙,兩個成熟的人開始彬彬有禮地對話。

  天宙問她:「要喝點什麼?」

  雅慧把目光迅速一掃,問:「有沒有中國茶?」

  「香片?菊普?」

  「水仙。」雅慧說。

  天宙把茶包放進客杯內,倒進熱水,遞予雅慧。「你的教學方法很生動哩!」雅慧告訴天宙。

  天宙聳聳肩。「他們最小也有廿歲了,再不可以我有我說他們有他們的無聲抗議。」

  雅慧微笑:「我以後都來旁聽你的課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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