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迷失在煙薰裡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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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他這樣說了:「我已做了要做的事,我是對得起你。」

  雅慧站起來,萬般不可置信。算什麼?這種態度。

  望看他冷漠的背影,忽然,雅慧不想再忍下去。她咬了咬唇,入房抓起手袋與外套,大步離開他的家。

  行動那麼利落,其至沒有看他一眼,也不準備乘搭升降機,踏著高跟鞋咚咚咚由樓梯往下走。是頭一回發怒,這麼多年了,耍一次小性子也可以吧,況且是他不對。

  步出了大閘,她回望三樓他的單位,他沒有站在露台,想必是不打算賠罪。雅慧穿上外套,伸手截了部計程車,揚長離開。

  不想回家,她打算僵持下去,萬他打電話到她的家,她便會立刻軟化,她不想。她叫司機駛往朋友的公關公司,在毫無預約的情形下坐在人家對面消磨了三十分鐘,見人家週末也要工作,便不好意思地撤退,茫茫然走在街上,在公共電話亭內,左手握著電話簿右手按電話約會別人。

  她才發覺,原來自己的朋友少得可以。與Marc一起這些年,她顯得太滿足,滿足到什麼也可以不要。

  最後,她胡亂逛了一會商店,也看了一場不好看的港產片,但劇情是什麼,她大概不會知道,她在漆黑中專心想著Marc,居然想得哭了。

  冤屈。她忽然意會,他對她不好。他可以任世間所有事情自來自去,他可以繼續一副沒所謂的態度,但那是他與她的婚姻大事,他怎可以愛理不理?

  哭得多麼淒慘。這些年的不快一下子發洩出來。明明是出喜劇,她卻由頭落淚至尾聲。他究竟愛不愛自己?愛不愛?他一直沒說過出來,所以她不能肯定。她不能從他的行為判斷他愛不愛她,所以她要聽那三個字。

  是了,是這樣了。

  從電影院步出,她掩住哭腫了的眼,乘計程車回家。她想要那三個字,或者他已撥了一千次電話給她,或者他已準備好那三個宇,所以她要回家,所以她要等侍。

  如果他終於說那三個宇,便軟化下來。她對自己說,就這樣好了。

  於是那天,她由傍晚等至深夜,可是,她以為會來電的人並沒有如她所願。

  呆坐床上,守著啞巴般的電話,她想,或許,明天吧,明天他會認錯,態度便會轉好,於是她滿懷希望地睡去,懷中抱著那電話。

  但Marc並沒有打來。明天後天大後天,是雅慧自己致電給他。

  他根本沒有上心。雅慧怒氣沖沖地致電在律師樓的他,質問他為什麼電話也不來一個,然而他只是語氣平淡地約會她吃晚飯。

  原本有一千句佔上風的說話要對他說,但當坐到他面前,卻又乖乖地作不了聲,看見他便心軟,他再錯,她也毫無條件地原諒了他了。

  他的眼睛他的頭髮他的微笑,她知道,這一輩子她也無能為力,她抵抗不了。

  究竟他做了些什麼?竟然令她持續地處於被操控的地步。他甚至不再提出婚事,像是沒事人一樣,與她吃羊排喝紅酒,相敬如賓得像見客。

  沒有人再說過結婚那回事,煙消雲散,那句說話之後的部署和行動。一下子終止了,就像誰也沒有說過那樣。

  因為內疚而提出的婚事,沒有延續下去的本事,原來內疚的人,只是內疚了一晚,翌日心裡不再有罪,再也沒有贖罪的衝動。

  就是這樣了,Marc只是一時衝動,並沒有實行的意思。

  而之後,兩人的關係逐漸疏離,這樣的日子,差不多有兩年。

  如果雅慧採取逼婚行動,一直維持自顧自籌備的強大動力,說不定可以結成婚,Marc一向也沒所謂而且不介意被人逼,所以往後,雅慧便想,是自己放棄了一段婚姻,不是別人放棄她,是她自動棄權。

  所以她一直是贏的那個,所以,她覺得,Marc從來沒遺棄她。

  最後兩年的關係,Marc一直無可無不可,一向不愛她,到了那階段,甚至不大喜歡了,少少厭倦多多無奈。

  遇上阿夜,他但覺有少許感應,那個隨父母上律師樓的女孩子,看著父母離婚會微笑的女孩子。她高挑、皮膚蜜糖色、長髮單眼皮,很有熱帶美女的味道,他是喜歡這樣子的女孩,滿滿的原始生命力,與雅慧的老練世故,是另外一回事。

  也不知是厭倦了雅慧才喜歡這類型,還是審美眼光真的會變,阿夜的氣質、神韻、外形,很令他難忘。

  而三星期後,雅慧因著小事,與Marc分了手。

  雅慧父親擺壽宴,雅慧很緊張,希望Marc也著緊一點,「已是一家人嘛,他也是你爸爸。」她對他說。

  那時候,他倆正在百貨公司選購禮物,在傢俬部,雅慧看中了張水晶茶兒,售價五萬六千元,她愛不惜手,而Marc卻嫌貴,提議另買別的。

  雅慧撫摸著茶几上的水晶雕刻,說:「大不了我出三分之二。」

  Marc不解:「你是他女兒,幹嗎要這般破費。」

  「體面嘛。」雅慧說。

  Marc搖搖頭,說:「這根本就不是你與我能負擔的價錢,我明白你爸爸的生日是件大事,但作為女兒,表示一點心意便已足夠。」

  其實雅慧也認同Marc的意見,只是,她實在喜歡這茶几,也實在想好好抵抗他一次。「我是堅持要買,如果你付不起錢也沒有所謂,但我同樣會把你的名字加上去。」

  「我不需要這種造作的行徑。」

  「你根本沒把我的家人放在心上。」雅慧不滿。

  「我抵受不了這種勢利。」Marc比雅慧更不滿。

  「他們一直也待你如半個兒子,哪處對不起你人少爺?」

  「雅慧,你的家人很沒性格。」

  「什麼沒性格?像你這樣不瞅不睬便是有性格?」

  Marc呼了口氣。他擺了擺手。

  雅慧很不自在地摸了摸她發燙的臉額,低聲說了句:「我不舒服,想回家休息。」說過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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